周六这天,蒲城忽然下了场春雨。
北方的春天很少下雨,杨今予清早听到了雨声,立即从梦中醒了过来,不敢再合上眼。
他拉开窗帘,拿上钥匙去了天台。
占了个顶层的便宜,这栋的天台也属于他家。
杨东兴还在的时候,小天台被他收拾的不错,外边用一圈低矮的木栏围着,隔壁楼别人家的天台都是露天的,只有他家是划了半块地方支起顶棚的。
像大排档的烧烤摊那样,还摆了个小餐桌,夏天的时候特别适合在这上面吃饭。
杨东兴特别喜欢在这上面领着一帮暴发户吆五喝六。
杨今予把棚外的椅子往棚里搬,以免雨水打湿了座椅上老妈的手织坐垫,又把棚内的几盆陈年芦荟往外搬,以保它们能尝到今年第一场春雨。
做完这些,他才又睡眼惺忪回到房间,睡衣上雾蒙蒙湿了一片,找出干净的衣服换上,准备出门吃个早餐。
主要是喜欢听小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
今天不想吃阿宾家,他便撑伞漫无目的地走,绕到了一条临着商业街的小巷。
这条小道很冷清,有几个店面,常年也不见有客人,都是卖香火、干菜批发、定制玻璃、五金之类的杂货店。再往深了走还有两家卖寿衣纸钱的,都是小门脸儿,塑料质感的门头招牌年头久了有些褪色,一眼望去风尘仆仆。
杨今予望着一眼到头的烟火小巷,这些都是蒲城十年如一日的画象,北京也有这样的地方,但总觉得没这个亲切。
“妈的,逮住那孙子!”
忽然有骂声透过雨幕传进他耳朵,远远地。
他下意识回头看,这条道上依旧没什么人。
“快点啊,蠢!往那边跑了!”
那个声音又近了些,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靠近这条小路。
杨今予转身吓了一跳,岔路口一瘸一拐的滚进来一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又瞬间爬起来踉跄了两步,脖子里全是血。
那人往后看,确定了后面没人追上来,才稍微放慢了脚步,扶着墙喘气,一抬头却撞进了一双防备的眸子,杨今予已经握紧了拳头准备抵御。
“?”
“?”
二脸懵逼。
谢忱和杨今予谁也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此地,以这样荒谬的方式撞见。
谢忱率先反应了过来,野兽扑食一般,他猛地扑过来夺下了杨今予手中的伞,向后举着,将两个人都掩盖了在伞下。
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在杨今予的鼻息间弥散开来——
“那边!”
路口有脚步声匆匆跑过,隔了许久追他的人才跑远,杨今予听到了错乱的心跳声,是来自谢忱的。
谢忱整个人都压在杨今予背上,杨今予有些喘不过气来,刚换的干净衣物也瞬间沾满污渍,谢忱重重喘息着,缓了半晌才哑声道:“谢了。”
一个非常没有诚意的道谢,说完他就要走。
杨今予看到他的后脑壳上豁了一道口子,满脖子都是血,却强撑着站得笔直。
“哎。”杨今予出声叫住。
他也不知道是突然动了什么恻隐之心,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要包扎吗?”
谢忱背上一僵,应声回头,眼球的红血丝里写满不可思议。
杨今予绷着脸,“不要算了。”
谢忱突然扯了扯嘴角,但因为疼痛显得龇牙咧嘴的,“你知道那群是什么人吗?你确定?”
谢忱流露出的不屑像是笃定了杨今予是个不敢惹事的胆小鬼,而年轻气盛的人往往最见不得的就是同龄人的不屑。
杨今予睨了一眼,将落水狗一样的谢忱带回了家。
杨今予家别的没有,止血用药物有一堆,他给谢忱脑袋后面做了简单的止血,当然手脚没有闫肃那么从容,谢忱倒抽一口凉气,五官都挤到了一块去。
他看了一下时间,距离与谢天他们约好的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他想着等闫肃过来之后,把谢忱丢给“专业人士”处理就好。
于是递给谢忱一个湿毛巾,让他先把脖子上的血擦干净了,外套脱下扔垃圾桶了。
弄完这些后杨今予把药箱归置原位,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回卧室换了一套干净的棉睡衣。再出来时,谢忱垫着胳膊趴在他家沙发头眯着眼,眼底一片乌青,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杨今予对于谢忱让人追着打的原委无趣过问,半搭不理地站在阳台抽了根烟。
“你们老城区的房子好租吗?”谢忱突然睁开了眼睛。
蒲城分老城区和新区,顾名思义,老城区就是被时间遗忘的曾经繁华的主城,新区就是后来居上的新繁华区。谢忱这么问,就代表了他原先是住新区的。
“不知道。”杨今予在烟灰缸里弹了下烟头。
“哦。”
谢忱又闭上了眼,再没说话。
此时外面的雨停了,北方的春雨总是如此吝啬。
杨今予又看了下时间,单元楼的门铃掐着点响了,谢忱被尖锐地门铃声吵得掀开一只眼皮,问:“你有朋友要来?”
“1班的几个同学。”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