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闫肃手里有条不紊。
杨今予将校服袖子拉下去,直至此时,他才后知后觉认为自己出于人之常情,应该道声谢的。
闫肃侧过身去收纳瓶瓶罐罐,突然道:“昨天上课你和曹知知一人扣了2分课堂分,放学后本来应该你值日,是谢天帮你值了,记得还上。”
呼之欲出的道谢忽然被拉了闸,飞了。
杨今予噎语片刻。
突然有点好奇——这个学校怎么会有这么多琐碎的条条框框,而且怎么会有人在没有老师监管的情况下也会随时严格执行啊?
于是他一挑眉:“我要是不呢?”
闫肃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杨今予,以一种警告的眼神。
然而杨今予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最无视警告的人,他在这场暗藏硝烟的对视里,不小心走神,发现了点其他的东西。
——这人的眼睛长得很古典。
杨今予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形容词来。
闫肃的瞳孔是很纯粹的黑色,里面透着少年人会有的清亮,却又有着电子时代浸淫下少年人会缺乏的精气神。
黑曜石暗蕴着华彩。
他右眼下方的脸颊还上长了一颗很浅的小痣。
这颗痣功劳不小,将杨今予认为“没自己帅”的面貌点缀得很出彩,加之睫毛浓墨一般,铺在狭长的眼皮上。
无一不在衬托双瞳的澄澈。
“你眼睛挺好看的。”
杨今予由心夸了一句。
但也有故意的成分在,他倒是突然想看看,这位极尽教条又刻板的闫大纪委,被人夸赞会作何反应。
紧接着,他就在那汪清澈里看到了一闪而过地呆愣。
闫肃常年沉静的神情上被染了一层错愕,呆头鹅一般。显然是没想到会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收到这种出其不意的回应。
十几岁的小孩儿,再从容不迫地性格也有猝不及防地时候。
闫肃的警告戛然而止,他嘴唇翕动却没言语,沉默着拉上书包拉链,回到了自己座位,没再跟杨今予多说一句话。
如果不是杨今予的头发盖住了脸颊,上帝应该能看到0164号同学嘴角的狡猾。
上帝也确实没时间赞许杨今予的恶劣,因为上帝的眼睛,正在为另一位少年粉了的耳尖而停留。
大课间,杨今予再次被叫去了教务处。
“昨天让回去剪头,当耳旁风是吧,你头发丝金子做的?”
还是那位暴躁的男高音。
年级主任看不出多少岁了,但地中海的发型预示着他的中年危机。
他今天穿了一身不合身的西装,肚腩前的扣子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地收缩,杨今予低头听着无意义的教育,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那颗快要窒息的扣子上,期待它能获得自由。
“我跟你说,杨杨今予是吧?搞特殊觉得自己特酷是吧?你这个学生怎么回事,啊?懂不懂尊重老师,懂不懂学校纪律!”
“报——告——”
一声故意拖长的欠揍声音打断了男高音的施法。
3班的谢忱出现在教务处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
他一进来,似笑非笑地和主任插科打诨:“哟,不是我的专场啊。”
又来一个!
主任只觉得脑仁疼地嚯嚯跳。
“谢忱!态度给我放端正点,你瞅瞅你那二流子样,无组织无纪律,站后面去,我说完他的事再说你纹身的事。”
谢忱手插兜半靠墙壁站到了杨今予旁边,杨今予感觉有一双野蛮的视线钉在了他身上,叫人无法忽视。
他抬头回瞪了一眼。
谢忱直勾勾打量他,随后忽视了年级主任的存在,扬了扬下巴:“哎,你犯的什么事。”
“谢忱!你站门外去等着,待会儿我非得好好说说你。”
“好吧。”谢忱无所谓地耸耸肩,又转身出去了,替他们砸上了门,砰得一声巨震。
杨今予似乎看到年纪主任头顶仅剩不多的头发里要冒烟了,那颗纽扣也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奔向自由,啪嗒落地,打了个转儿。
他没忍住,胸腔愉悦地颤了一下。
“你笑什么?还有脸笑,明天就检查了长点心吧!!!都不重视是吧,你这头发,再给你最后一天时间,赶紧给我剪了,别让我再看见。”
办公桌被拍得框框响,下战书也不为过。
对着根木头骂够了,男高音大手一挥:“你回去,叫谢忱进来。”
杨今予顶着耳鸣走出教务处,谢忱正倚在门框边上听得津津有味,杨今予睨了他一眼:“叫你进去。”
谢忱嗤笑一声,推门进去了。
从教务处回1班的路上会路过两排红色报栏,报栏的表彰内容十分单一,清一色全都贴着优秀学生的一寸照片,闫肃也位列其中。
照片里男生正视镜头,眉眼熠熠生辉,天之骄子一般,发型也是严格按照学校要求修剪出来的。
杨今予从中间穿行而过,两颊的头发因风而起,在脸颊两侧躁乱飞舞。
他突然把手伸进头发,指尖摩挲过耳朵后面凸起的一大片细密疤痕,眼底爬上一层阴郁。
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