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烟袋桥胡同静谧幽深,街坊邻居都睡得早,只剩几户零星灯光还坚持亮着,窗下一准是要临时抱佛脚补寒假作业的熊孩子。
被殃及池鱼的闫肃每年都要遭这么一回殃——监督熊玩意曹知知补作业。
少年坐有坐相,挺直腰背捧着本书,端坐在曹知知一侧,和早已累得东倒西歪的曹知知形成鲜明对比。
但曹知知发现她哥心思却没在书上。
她贼眉鼠眼扫了闫肃几下,伸长懒腰,试图在夹缝中偷懒:“闫肃,要不我陪你去找杨今予吧,别让他来了,他人生地不熟的肯定迷路。”
闫肃不动声色按着曹知知的脑袋,把人按掰回了作业里。
“我说真的!”曹知知心不甘情不愿趴回去,有理有据嘀咕:“咱们发过去地址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来,肯定是出事儿了,八成是迷路。”
这句话在闫肃的等待情绪里轻轻敲了一下。
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一个大男生又不是不会用导航,还能出什么事。
但思忖了一会儿,闫肃决定再给新同学打个电话,问问到哪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手机连震两下,进了两条短信。
闫肃还没来得及解锁屏幕,视网膜就首先捕捉到那条弹出来的绿框内,明晃晃两个字——报警。
【报警】
【spz】
?
杨今予心里暗骂花哥不靠谱。
花哥跟这家spz酒吧的老板有点酒肉交情,而杰哥的乐队是spz的常驻乐队,因着这东拉西扯的关系,今晚替补的活儿才落到杨今予头上。
但杨今予没想到这个杰哥是个无赖。
他被几个醉鬼兄弟“请”到了spz的外面,这是一条酒吧街,spz占个街尾,乃至于最末尾无人问津的死胡同也算是spz的地盘。
杨今予留意了一下头顶的监控。
不知道是不是糊弄排查的摆设,还是年久失修,上面没亮红灯。
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只攥紧了手机,一只不动声色按在胃上。
杰哥:“聊聊?”
几个人分工明确将杨今予围了起来,可见不是什么聊天的态度。
杨今予抬眼斜向杰哥,声线即便是刻意压低了,也带着青春期少年独有的清稚:“不想聊,走开。”
“呵。”杰哥嗤了一声,倏然贴近杨今予。
杨今予一瞬间闻到他头发上一次性喷雾的劣质香味,混杂着酒气和二手烟味扑过来,有种鼻子被侮辱了的感觉。
他皱眉躲了一下这个味道。
“你狂你妈呢?”杰哥伸出根食指,在杨今予胸前挑衅似的点了三下,脖子伸得老长:“就你耳朵好使是吧?别人都聋子就你大明白,好装逼是吧?”
杨今予被他一步一贴近,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喜欢凑人脸上说话,杨今予步步后退,熏得差点吐出来。
事实上他确实也没忍住,闻了这个味儿胃里抗议得厉害,干呕了一下。
杰哥一愣。
“妈的,你什么意思?”杰哥旁边锅盖头的小兄弟直接就火了,一把揪起杨今予的领口。
杨今予皱起眉,胃里隐隐滚动的感觉被他咬牙压了下去。
况且,被这样提溜起来的姿势,真的很难看他不悦:“放手。”
锅盖头也许小时候脑袋被门挤过,脑袋顶冒尖,下巴也长,整颗头像个长了毛的橄榄球。
杨今予觉得自己被丑得眼睛疼,不想再多跟他费一句话,抬手扼住领口前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掰——
咔嚓。
所以说,不要跟一个鼓手比手劲儿,忠告。
“啊!我操!”
橄榄球吃痛大骂,“他还敢还手啊!杰哥您发话,哥儿几个办了他!”
杰哥受人抬举惯了,等的就是这就话,不怀好意得抬了抬下巴:“小子,做人别太狂,学过几天乐理就敢蹦跶了,没人教你圈里的规矩,今儿我教教你。”
他逼近。
成年人的体格在忽明忽暗的酒色霓虹里拉出一团影子,浓郁的狠毒从他眼皮底下泵出,有一瞬间,杨今予是觉得他突然变得高大了的。
在外人看来,个儿都没长成的未成年,实在是太好欺负的角色。
下一秒,杨今予躲闪不及,头皮吃痛。是杰哥盖在他头顶的手指穿过头发,狠狠揪了起来。
“音准牛逼啊!有音准牛逼啊!”
也不知道是哪一番触及了杰哥的敏感点,他抽风似的爆吼,五官被酒色染得红里透紫,夸张地挤成了一团。
杨今予被吼得很猝不及防。
在一阵耳鸣中,他诧异地看着杰哥气急败坏得举动,觉得眼前这人像个被卡车碾了尾巴的狗,叽叽歪歪可怜得很。
“是啊,玩音乐,音感好当然牛逼。”杨今予漠然道。
“操!”
杰哥抬腿就是一膝顶,正中杨今予那支离破碎的胃。“老子就是要玩,怎么着,老子比谁都努力,努力了十年!都他妈说我没天赋,去你们妈的,老子不也照样有粉丝,你个小孩也敢来教育老子!”
说着,这个面色可怖的高大男人居然眼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