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有些不好。”
年长者的身体语言带着点隐藏很好的晦暗的担心,“或许您需要一面镜子。”
他说,声音低沉: 在他的视角里,站在那里的人有一瞬间不像是他的上司,而像是座开了光的雕像。
——非人。
和,神性。
属下出于担心的建议没什么不好遵守的,你从善如流,以冰在面前制作了面足够映照全身的镜子。
日光明晃晃地照在冰上,你看到了身单薄的军服,因为不冷而显得与常识突兀。接着你看到了正常的姿势,保持在一手插着兜的样子,看起来就很轻松。最后,你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
凭空的,你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好吧,”轻声叹出口气,让镜子散去。副官将手里的田鼠塞到你的掌心,他认真道:“大人,该做鱼饵了,正好河也化开了。”
“或许我在去枫丹的时需要一位总是陪在身边的人。”你保持了平静,说:“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副官慎重地思考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说:“大人,这要您来选择。”
他不是对方,他无法决定。
强硬化开的河流里面其实没有太多的鱼。部分隐藏在很深很深的地底下的大家伙,还没有反应过来压迫的上层打开了。举着田鼠肉在河流旁坐了半天,你只钓上来几条(只)奇形怪状的不是鱼的东西。
长着锋利的牙齿,一看就是食肉动物。
面无表情地将小怪物拍死在岸边,在你和副官的远方,逐渐出现了一幕金红太阳沉殁在地上的场景。
这副画面有种不可言喻的末日来临的美感,副官看着它,忽然清清嗓子说:“大人,或许您听说过一位至冬的著名作家的名言。”
至冬给你印象是记忆里的某个北方的雪国。你能回想起诸多属于那里的人们的,充满了苦难灵魂之呐喊的名篇。
你少见地猜想且期待起来: 也许副官不知不觉地,也锻炼着自己成为了其中的一个?
“作家告诉我们,每一天的时间都是很珍贵的。”
副官说,你认真聆听。
他继续:“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我们就回家吧。”
“......”
沉默,沉默,过了一会,你发出了含糊的言语:“名言?”
“抱歉,我对文学了解不深,大概是记不对的。”副官说,对你轻缓地露出了笑容,“可是大人,它说得有错吗?”
一段新的寂静的沉默在你和年长者之间流淌,很久之后,你才默默地笑出来,“您陪我这么多年了......竟没能发现......咳,如此幽默的表现。”
副官的神情渐渐在金红的光线里融化成暖融融的温度。他抬头看着太阳,眼睛眯起,眼纹加深:“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我,但,大人,我还有很多人在担心您。”
他沉沉地、稳稳地说:“看这片雪原与茂盛的松林,从它生长到现在,所经历的时光是多么地宝贵。无数颗星流转的轨迹在它的头顶一圈圈地变化,它吐息着生命的洪流,它扎根在脚下的土地——而我,”
他转过脸看你,沉默着的、眼睛似是流泪的:“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呢?”
至冬语言中的人称代词发音不同,你知道那最后的词,是“她”。
垂下眼帘,不知为何你低声道:“抱歉......”
你确实感觉到了歉意,深深的、从心底出现的歉意。
“啊,我们的存在会让您产生歉意吗?”副官问,在雪之间,在太阳与林木交融的模糊之间:“我们,会在某一日,让您犹豫吗?”
没有等你回答,他就直截了当地说:“请回答我吧,大人。”
“这是一个军人的请求,他习惯了上司的命令,他习惯了听从命令去做!”年长者隐藏在眼角细纹里的皮///肉猛烈地翻滚出情绪,你很少有和下属谈心的机会,那也许是身份、地位、上下级确立需要的尊敬、支配与被支配的规则、一系列人类社会关系的影响。
那也许只是他们和你的时间不会重合很多。你在经历一些东西,他们也在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但这一刻,你知道眼前的存在是在爱着你的。
爱,会让人做出许多勇敢的事:“只此一次,请......告诉我。”
告诉我吧!
沉默伫立在光线缓慢消失中的绝景的人,将手按在胸口。你直视向他,你看到了无畏的坚持。
最后你说:“会的。”
你会的。
“那么便不必管我们了。”
听完回答的人温和地笑了,他试探地伸出手,而你主动俯身,让它放在头顶上:“大人的灵魂是自由的。”
就算是诞生在冰寒的北国,被积雪压着,也要像今天这样冲破积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