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装着一大堆乱七八糟工具的袋子提起来,沉甸甸得让他有些惊讶。也不知道邻居姑娘到底是费了多少力气,才把这些东西带到小区里。
将工具寄存在楼下的储物柜,他左手搂着正微弱地喘着气的小狗,右胳膊放在身后,紧紧托住梁桐玉的腰身,防止她从自己的背部滑落下来。
背着邻居姑娘走出小区,平日里已经尽量让她多吃肉蛋奶来补充营养,背上的人却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
可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得缓慢,仿佛背上背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明明瘦弱得让他总担心临城的风随时都会把她吹走,却一次又一次,往他的心上增加着重量。
她会在被撞倒时依然紧紧抱住怀里手上的小狗,会拿着扫把从天而降挡在他面前将他牢牢护住,也会带着电锯破门而入,像女侠一样出场,然后对他伸出手,说出一句“我带你回家。”
点点滴滴,烙在他的心头,能记上好多年。
被一个小姑娘保护着,许弦一点也不觉得丢脸。有什么所谓,他的邻居姑娘,可是盖世女侠诶。
……
病房里安静得没有声响,梁桐玉睁开有些沉重的双眼,只看到有些泛黄的天花板。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胳膊微微动了动,感觉手心被人攥在手里。她偏头看了一眼,看到许弦守在床边,一只手抓着她的手指,正静静地闭眼休息。
他的指节虽然修长分明,可因为长了薄茧,让她能感受到掌心里带来的粗糙感。
“怎么又回到医院里了,我这是在做梦吗?”梁桐玉小小声嘟囔一句,身旁的人若有所感,醒了过来。
“你现在头还晕吗?”轻轻将手指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发现自己脸上的口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脱了下来,连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崭新的口罩戴上,才敢继续与许弦对话。
“对了,还有咚咚咚呢?”
帮她把枕头位置调整好,让她背靠得舒服点,许弦揉了揉太阳穴:“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咚咚咚也送去了宠物诊所治疗,医生检查完伤口后说它出现了脑震荡的症状,还得留在诊所观察两天。”
邻居姑娘还睡眼惺忪着,听完他的话有些发懵。垂下眼睫,愧疚地开口:“都怪我连累了你们。如果不是我找你帮忙查宿原,如果我没有把咚咚咚带去小区,你们就不会出事了。”
她感到很难过,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从他的眼里看到责备的情绪。
“我还是第一次见主动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你这个脑回路不知道歪到哪个频道去了,”许弦没好气地揉乱她的头发。
“不管你找没找我帮忙,我依旧会参加班长婚宴,依旧会碰上宿原,这是改不了的事实。至于咚咚咚受伤,也是宿原下的手,和你没有关系。你现在要做的是不要自责,专心养病。”掌心的发丝带着柔顺的触感,让他有点舍不得把手从她的头上放下来。
被口罩遮挡住脸后,显得她的鹿眼愈发清澈。仰着脑袋对上许弦的视线,她沉默了下来。
自从母亲离世后,父亲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便会把所有过错都归咎到她身上。
父亲接不到活干,是她的错,因为要照顾她分了心。
家务活做不好,是她的错,因为她不能很好地平衡学习与做家务的时间。
弟弟们打架受了伤,是她的错,因为她没有尽好当姐姐的责任。
就连继母买的股票跌了,也是她的错,因为她的名字有个“玉”字,总让人联想到翠玉的绿色。而在股市沉浮的人,最不愿意的便是见到绿色,毕竟这意味着跌幅。
……
久而久之,梁桐玉渐渐习惯,无论什么事情出错了,责任都在她的身上,这样做虽然时常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可是却总能避免争执。
从来没有人愿意温柔地摸摸她的头,然后耐心地和她解释,这件事情上她并没有做错,让她不要自责。
一颗心像是浸泡在酸涩的水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话语在喉咙翻滚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熟悉的恶心感却突然涌了上来。
梁桐玉急急地下床,跑到卫生间干呕了起来,下午没吃什么食物,只能吐出些酸水,灼烧着喉咙。
“先喝杯水漱漱口,”看到她难受的样子,许弦禁不住露出担忧的表情。
“医生说你的转氨酶轻度异常,是由吃药引起的。本来身体就因为生病负荷太大,刚才你情绪太激动,还做了太多剧烈运动,大脑供血不足,所以才会晕倒。”
眼前的年轻人半低着眼,用干净的毛巾细细地擦拭好她的双手,浓密的睫毛下眼神沉静而专注,梁桐玉仿佛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跳动声。
“我……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许弦松开手,转身去把病床旁的背包收拾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