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各房的人天不亮就在院子里恭候安乐公主大驾。
安乐公主骄纵跋扈的名声长安无人不知,虽不计前嫌救了裴氏全族,是裴氏一族的恩人。
可心里感激是一回事,与她同一屋檐下相处又是一回事。
裴季泽的一家子倒还好些,其他几房瞧着不远处神情有些倨傲,光华四射不可逼视的公主,心中皆有些忐忑。
近了,诸人正要请安,只见安乐公主矜持颔首:“都不必多礼。”
为首的裴滨正要说话,眸光落在谢柔嘉雪颈上的红痕上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再瞧瞧自家儿子耳朵上的咬痕,面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谢柔嘉身旁的裴季泽也注意到父亲的眼神,朝他微微摇头。
裴父面色缓和下来。
其他诸人自然也瞧见两位新人身上的“伤”,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象着二人昨夜洞房时的激烈情形来。
成过婚的倒还好些,没成过婚的,尤其是裴季泽的几个堂妹,各个羞得面颊绯红。
想不到一向端方自持,如谪仙一般的三哥哥竟还有这样一面。
还有安乐公主,怎生得这样美,皮肤比牛乳还要白嫩细腻,还有身上的衣裳,真好看!
有公主做嫂嫂,倒也挺好的。
好激动!
*
裴家的人怎这样奇怪!
那几个小姑娘总偷偷瞧自己做什么?
怎还脸红成这样?
她明明今日着了女装。
还有那个胡子到胸口的大叔,那是什么神情!
早知道就不该来!
都是裴季泽那个狗东西不好!
谢柔嘉心底腹诽不已,裴夫人突然上前一步,温和笑道:“公主快里面请。”
谢柔嘉矜持颔首,“有劳阿家。”
其他人也终于回过神来,簇拥着一对新人进去,向裴父与裴夫人敬茶。
谢柔嘉是君,自然无需下跪,只是微微屈膝,以示尊重。
裴季泽既然尚公主,亦是如此。
两人敬完茶后,裴夫人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交给谢柔嘉。
谢柔嘉道谢过后,一旁的文鸢立刻捧着一半尺长的金线匣子上前。
裴夫人打开一瞧,竟是一方帕子。
帕子所用的材质对于他们这等人家倒也不难寻,难得的竟是双面绣。
她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紧绷的态度松弛下来,言语中多了一些对晚辈的喜爱,“公主实在是有心了。”
谢柔嘉闻言,心中生出微妙的感觉。
成婚前,阿娘同她说,两个人成婚过一辈子,总要学会与他家人好好相处。他母亲喜欢你,自然就会处处帮着你。
裴夫人虽不是裴季泽的生母,却是他嫡亲的姨母。
裴季泽七岁上时,本就身子不大好的亲生母亲因难产而亡。
后来因为刚出生的幼弟需要照顾,于是外租家就做主将最小的女儿,当时暂住在裴家的幼女给裴滨做了续弦。
虽不是生母,可到底是有着血缘关系。
为此,婚礼前的半个月,阿娘与嫂嫂还特地举办了一场宴会,名为赏花,实则是从其他贵妇口中打听裴夫人的喜好与性情。
不仅如此,嫂嫂特地替她绣了这样一副绣品,叫她拿来送给裴夫人。
新妇头一回见舅姑,一般都是送自己亲手所绣的绣品,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孝心。
谢柔嘉不肯送。
从小到大都是旁人讨好她的份儿,断然没有反过来讨好旁人的道理。
更何况全长安的人恐怕都知晓她不会做女工。
裴夫人既然喜欢刺绣,必定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嫂嫂的手笔。
阿娘却骂她傻,“你嫂嫂难道不知裴夫人能认出是太子妃的绣品?这是明晃晃的在替你撑腰。你别的事情聪明,可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却连你嫂嫂半个手指头都及不上。”
谢柔嘉只好收下。
却不曾想,裴夫人竟这样喜欢。
一向倨傲的公主矜持颔首,“阿家喜欢就好。”
*
敬茶礼结束后。
裴家人一一上前向她见礼。
裴氏一族是吴中著姓,裴季泽这一房是三房嫡系,他在三房中排第三。
托她父亲的福气,裴氏一族除却裴季泽以外,所有人都被逐回原藉。今日能瞧见这么多的裴家人,也全是她与裴季泽成婚的缘故。
其他几房的人她倒是没在意,倒是裴季泽的同胞弟弟裴少旻上前见礼时,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尚不及弱冠,与裴季泽模样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对含情眼,好似含了一汪清泉,天生一副讨人喜欢的好模样。
他弯着眼睛笑,“见过公主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