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白,立时起身赶往知府衙门不提。
却说薛家聘礼是早就准备齐全的,待林如海三年丧期一过,薛母就忙请人看了日子,正式到林府下聘。
贾琏以及林如江、林如河、林如湖等林氏族人一早迎在门口,远远看见薛蟠骑着高头大马,美婢姣童簇拥,浩浩荡荡带着百十车箱东西绕街而来。
薛蟠在林府下马,被贾琏、林如江等人请进府去,过了盏茶功夫,街头车马箱笼仍连绵不绝而来,不见首尾。
林如湖咋舌道:“乖乖,知道的是送聘礼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石崇、王恺沿街斗富呢!”
林如河笑道:“再多的东西,今日都要姓林了!我不信咱们那大侄女出嫁时会全部带走,还不得找亲近人替她看管?”
闻言,林如湖跺脚长叹:“那丫头片子只信任文生小子,必是要托他看管了!”
林如河恨恨地敲了下他的脑袋:“林文生现在京城做翰林呢,哪里顾得上这里的事儿?这几天让咱们的女人多往大侄女那里跑跑,就算是肉给别人吃,怎么不也得分咱们碗汤喝喝?”
林如湖这才领悟,再看那一箱箱抬进去的东西,脸上瞬时笑出了褶子。
因外间男人多,黛玉不便出面,只得与林家的几位夫人坐在一起,静听满府喧嚣。
绯玉坐在她旁边,两人握着手。
红爻站在门口,气闷道:“听着怪热闹,偏不让咱们出去!我就不明白了,男人是多了眼睛耳朵,还是怎么的?就他们在外面吆三喝四地无所顾忌!”
林五奶奶机灵,便拉过自己四岁的儿子信生:“去,看看前面是什么光景?回来给你姐姐说一说!”
信生正含着糖,被他母亲一拉,糖掉了出来,哇地一声哭了。
林四奶奶虽头脑愚钝,一早也得了丈夫嘱托,忙推自己的继子南生:“你去!你年纪大些,比信生说得明白!”
九岁的南生翻个白眼,走到院子里挖泥巴去了。
苏生本是怯生生地站在林三婶旁边,这时走到黛玉面前道:“姐姐,我替你去看看!”
说罢,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好一会儿,苏生跑回来笑道:“薛家送了一百零一箱聘礼,寓意百里挑一!”
又将手中握着的几张纸举给黛玉看:“这是我哥哥抄的礼单,听说是姐姐要看,就让我拿了来!”
黛玉看他乖巧,便抓了一把果子给他,笑道:“好乖,多谢!去那边玩吧!”
又叫紫鹃拿了六个金稞子给他们兄弟三个分了,另取出几只小金镯子给了青玉、蓝玉、碧玉等几个林家女孩子。
林三婶等人都笑着说谢,内堂一时也热闹起来,大家又都起哄要去后院瞧嫁妆、嫁衣,黛玉便带着她们到园子里闲逛去了。
直到薛蟠等人离去,林如江、贾琏拿了聘礼单子给黛玉过目,黛玉已看过手抄本,只略略看了看,就道声有劳,留二人吃了茶,亲自送至内院尽头方回。
林如河、林如湖眼巴巴等了半天,见林如江两人回来,林如海忙上前问道:“这些聘礼、产业让谁照管呢?”
贾琏冷笑道:“林姑娘自会照管,贤昆仲就不需费心了!”
说罢,拂袖去了。
林如江笑道:“贾府的人也想分杯羹呢!可惜咱们大姑娘今日完全不提这茬,想是要全部当作嫁妆带回薛府去了!”
林如河急道:“那如何能行?这不是凭白被薛家吞了家产吗?可不能让大侄女这样糊涂,她一个姑娘家不懂事,三哥就得跟她分说厉害啊!”
林如江叹道:“她这些年自己办医庄、开善堂的,主意大得很,哪里会听咱们这些老家伙的主意?”
林如河拍着大腿道:“她不会被小妖女一教唆,就把自己的家产全送给那些穷丫头吧?”
林如海听得糊涂,忙问:“什么小妖女?”
“当然是那个天天打扮得妖妖娆娆,会装神弄鬼的......”说到一半,林如河忽然想起红爻是林如江夫人远房侄女,便刹住话头,笑道:“这个三哥自有见解,咱们就不需要操心了!”
林如江只是“哼”了一声,也拂袖去了。
林如湖没看懂他们之间的官司,仍沉浸在万贯家产不可得的恨意中,嗓音不觉大了些:“这些钱本就该是咱们林家的!若不是她找了知府女婿,替她把持着......”
林如河狂咳三声,猛推他弟弟,林如湖才悻悻住了嘴。
林管家正指挥下人归置箱笼,不经意地向这边撇了一眼,林如河忙笑出一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