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口道:“可是米芾贴、绿绮琴?”
薛母拍手笑道:“就是这个名儿!当时为了这个,我还和他们父亲生气,不过一块绸子,怎么姓米呀面的人写了字,一块木头,也没见裹上绿衣服就卖上那么大价钱?”
宝玉听了姨妈的烂漫发言,噗嗤一笑,挤眉弄眼地看黛玉,想博得同感。
黛玉的笑意却一丝不见,竟是绿绮琴!传说中司马相如用过的名琴,价值何止千金?昨日看见琴身隐有绿纹就该想到的,不该信了宝玉的话,今日真该带来物归原主。
她站起了身,向薛母躬身行礼道:“姨妈,那绿绮琴是绝世名珍,我如何受得?还望姨妈容我告退,取了琴来完璧归赵!”
薛母并不太清楚薛虹送礼始末,听得黛玉如此说,心中猜着了三分,便摇手笑道:“再值钱也是死物,白白地放在库房地发霉,难得这件物事配得上姑娘的气度,只管留着玩吧!”
黛玉如何敢接受,又是一番推辞,薛母坚决不允,她虽不清楚缘由,却知道薛虹做事一向有主见,既然送给林黛玉,自然不会再收回的。
两人僵持不下,宝玉笑着打岔:“虹哥哥既然爱琴,如何把绿绮琴放在库房里呢?”
薛母叹了口气道:“虹儿八岁那年,他们父亲生病没了,虹儿也因此生了场大病,病好后竟一改从前顽劣,开始用功读书起来,什么琴棋书画、胡闹玩笑,全都收了,竟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宝玉沉默不语,黛玉上前一步,握住薛母的手,安慰道:“虹二哥这么懂事,姨妈的福气以后长着呢!”
薛母含泪笑道:“可不是这么说呢,也是我的造化,得了这么个好儿子!”
薛虹在门外听了,心下也是酸涩难忍,那次大病就是他的重生契机,只是天不假年,让父亲依然早早去了,不能让他再有机缘承欢膝下。
他在门口发呆,正巧丫鬟莺儿出来,迎面撞了个正着,叫道:“二爷回来了,如何只是在门外站着?”
薛虹避不过,只得整衣走进院去,向薛母请安,和宝、黛二人问好。
四人说了几句闲话,黛玉便拉了宝玉起身告辞,薛虹送至门外,目送二人走出几步,黛玉突然住了脚,垂眸低声道:“虹二哥,绿绮琴珍贵非常,还望二哥收回去吧!”
薛虹叹了口气,苦笑道:“林妹妹,愚兄自从沾染仕途,此后余生只能在红尘中打滚,绿绮琴跟着我,不过白糟蹋了。你行行好,只当替这琴暂供一清静去处罢。”
黛玉看他说得恳切,一时怔住。宝玉在一旁拍手笑道:“论这世间清净去处,除了林妹妹这儿,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处了。虹二哥慧眼识人,妹妹就莫要推辞了。”
黛玉看宝玉一副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不过终不好在这人多嘴杂之处继续与薛虹推拒,只得再次道了谢,匆匆去了。
薛虹站立原地,遥遥望着二人相伴走远,心下暗叹,这一世没了金玉良缘,木石前盟应能成真吧?只是宝玉一贯不事生产,将来贾府大厦倾倒,这一对小儿女又当如何度过余生呢?林妹妹如此金闺玉质,如何受得了世事蹉跎?
怔立良久,他才回去薛母房内。
丫鬟同喜、同贵早把二爷依依不舍的行状报于了薛母,联想到之前薛虹特意送给黛玉的绿绮琴、燕窝,薛母竟然误解了薛虹的心意,待儿子回到身边,便旁敲侧击地把贾母恐怕有意撮合宝黛的意思透漏了,暗示薛虹切莫对林姑娘有什么想法。
贾母心向宝黛,薛虹前世再明了不过,若不是贾母病重早逝,他和宝玉也不会被强拉了姻缘。此时听到母亲提起他人姻缘之事,他不好插言,只低头不语,倒是没有听出母亲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