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端眼睛都肿了。她红肿着眼睛将刚沾了水的帕子极轻极轻地触上李锦时脸颊。
他紧闭双眼沉沉地睡着,看起来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只是为何即便昏厥,他也不肯舒展片刻眉头?
阿端心一抽一抽的疼。即便已经足够轻,她还是恨自己手重。帕子沿着他额头一寸一寸擦.过去。到了那紧蹙的眉头,阿端停住。抬起手,努力控制着情绪,阿端去抚他紧蹙的双眉,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又流下来。
柳絮要说什么,却被赵锦玉悄悄扯了扯衣袖,带她离开。两人走到门旁又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阿端,不由一同叹了口气。
“唉。”
“唉。”
两人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便你看我我看你。
赵锦玉,“你干嘛叹气?”
柳絮,“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有脸叹气。”
赵锦玉,“呃?”
柳絮,“我家阿端这辈子最心疼的人就是李锦时,你怎么把他搞成这样?如今看着我家阿端伤心我便也伤心,我伤心了就影响修行,我若不能早日修成正果就是你的责任。”
赵锦玉挠头,这货满肚子里装的都是歪理邪.说吧。
“你怎么一点不急?”柳絮突然问赵锦玉,后者便瞪大了眼睛,觉得受了这辈子最大的误解,“喂喂大姐,我非常着急,简直比你们任何人都着急好么。大师兄这次和我一起下山,不对,是我这次和大师兄一起下山是为了找无根水的,现在连无根水到底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大师兄又搞成这样师父那里又联系不上,你说我是不是比谁都着急。毕竟大师兄是准成仙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可我资质愚钝不学无术,当然,这是师父说的。那我肉身凡胎,有多少年能陪着大师兄耗啊?”
柳絮摆.弄着衣衫角,嘟嘴,“你说得好像有道理,可又好像都是废话。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啊,毕竟我大好青春年华,我还想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过日子呢。耗来耗去我都老了,到时候谁要我。”
“我啊。”柳絮脸红红的,又补充,“我是说如果没人肯要你,我就做件好事。”
“你想得美。”赵锦玉给她一个爆栗,抬步往外走,柳絮紧随其后,“你去哪?”
“我在想,昨夜夺走大师兄魂魄的那个乞丐看起来非常眼熟。他虽然蒙面,可是那身形,我就是觉得熟悉。还有,他的眼睛很奇怪,我相信那样一双眼睛只要见过的一定会立刻认出来。”
“什么样的眼睛?”
“就是,就是,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眼睛。”
柳絮哎呀一声,忙扯.住赵锦玉胳膊,“你是说那双眼睛里总是装满了仇恨?”
赵锦玉努力回忆,昨夜夜太黑,他又蒙面,只是一晃而过。那双眼睛,似乎是这样的。于是就点头,柳絮立刻道,“渠方,渠方啊。”
“渠方?不对,我和大师兄见过渠方画像。”
“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通这道理。想来那渠方虽变化过,可是一个人就算变化样貌身形,眼中内容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比如说——仇恨。”
“太好了,多谢。”赵锦玉喜出望外,大力拍了下柳絮的背,抬步就往外跑。柳絮呲牙,觉得又痛又甜,“你去哪?”
“我去找渠方。”
“去哪找?”
“不出意外的话赵南子一定是被渠方劫走的,不出意外的话在楚棱儿那就能知道渠方的下落。”
“你是说,女儿和女婿联手劫走老父亲?不会吧,那可是楚棱儿亲爹。”
赵锦玉停步,认真地看着柳絮的眼睛,“你爱过一个人么?”
他的目光那样灼灼,令柳絮觉得自己就要被他烧死。忙垂眸,吭吭哧哧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脸热。
好半响才支吾着说,“爱过。”抬眼,却发现不知何时赵锦玉已经走了。
柳絮狠狠跺脚,又想起屋内哭得可怜兮兮的阿端,不由又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真是让人死死生生。
楚棱儿正端坐桌前喝茶,她不喜欢饮酒,简直就是讨厌。她讨厌所有的酒,甚至连一点酒气都闻不了。因为在她儿时的记忆里,每次只要那个人喝醉了酒,就会疯了一般打自己的母亲。
那凄厉的哭喊声求饶声伴着冲天的酒气,令楚棱儿每每想起都浑身恶寒。她恨所有的酒,渠方本不饮酒,除了洞房花烛夜那晚的酒。
那夜红烛垂泪,那夜大红的喜帐。那夜喝得大醉的渠方挑开她的红盖头,酒气冲鼻;令楚棱儿浑身恶寒,渠方的话也令楚棱儿浑身恶寒。
“从今往后,我不会令你有哪怕片刻欢喜。”
渠方一头栽倒在呆愣住的楚棱儿怀里。他的发丝很软,那张脸是那样的皎若朗月。可是那双眼即便醉着,也带着就要满溢的仇恨。
那本是双三界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