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站在她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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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
这天终于放了晴,林观德出门去了怀荷街的星月楼。
前几日国子监祭酒何家往林家递来了请帖,说邀林父和嫡子一起去贺何家大房长孙的周岁。
何家二房的当家何汝宗便是那徐次辅的门生,任工部侍郎。
徐次辅像来和林家不对付,那何家又给他们林家递什么请帖,况从前林观德从未同父亲一同出席过这些场面,这次为何又要邀她一起。
林观德想想都知道,这是何家给他们的一场鸿门宴。
枫明儿和水天儿是何家的孩子。
枫明儿十岁被何家赶出家门,在京都流浪了四年,期间当着妙手空空儿,原练了一手顶好的偷东西的技艺,况且她与水天儿双生子偷起东西来也更为方便,最后却在星月楼栽了跟头。
两年前她与水天儿趁着天黑摸进了库房里面,摸了许多东西。她们的手段很好,但星月楼不是一家普通的酒楼,她们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原来管着星月楼的掌柜转身要把他们扭去送官,后这事被禀告给了林观德。
那时候林观德因为没钱买下星月楼,还只刚短租了几年,见库房被人掏了,气得她连鞋都没穿好就跑去了星月楼,心中怒骂哪个不长眼的偷东西偷她头上了。
那时候她们还姓何,不叫枫明儿与水天儿 。
林观德第一次见到那两个人,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脏,衣服都打满了补丁。
林观德问她们的名字,她们不说,林观德问她们是哪家的孩子,也不说。
但林观德见了那双生子的样貌便已经猜到了她们的身份。
林观德问她们是怎么过了这四年,她们也不肯说。
本朝律法严苛,若是犯了偷窃,轻则关押,重则断手。
林观德便说,“我是个没钱的,把你们送了官我也没什么好处,留这给我打工吧。”
后来林观德便让她们改了名字,留在了星月楼。
如今两年过去了,枫明儿与水天儿已经早没了当初的模样了。
国子监祭酒掌管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培养了大批大批的人才,族中不论男女皆授予诗书礼教,枫明儿与水天儿被赶出来的时候虽然只有十岁,但也懵懵懂懂听了两年的学。
枫明儿在那里打着算盘,算着今年星月楼的开支。
林观德躺在厢房的长椅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枫明儿算着算着发现怎么都不对劲,转过头去问道:“主子,你是不是又偷偷拿钱了?”
林观德尴尬地挠了挠头,她那钱前几日早在三皇子宫里散完了。
枫明儿见她这模样,便知道这亏空的钱是被林观德拿去了。她转回身去拿着笔记录,嘟囔道:“您下次跟我说一声,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二人片刻无话。
过了会林观德侧过身去向枫明儿问道:“枫明儿,你还恨他们吗?”
枫明儿背对着林观德,林观德看不见她的表情。
枫明儿和水天儿那四年怎么过来的啊。何家的人把她们赶得远远的,生怕她们回来带来了晦气。刚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她们被人贩子拐走,差点被打断了手脚送去乞讨。枫明儿聪明带着妹妹跑了出来,两个人没有地方住,每天只能东躲一点西躲一点,运气好些住上个畜牲棚子,运气差些在巷子里躲上一夜。
两人流亡在京都,在京都外面的荒郊野岭,在这诺大的人世间。
除了坑蒙拐骗以及偷窃她们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了。
枫明儿打着算盘的手顿了顿,她说道:“何家的人赶我们出来的时候曾说:‘老爷仁慈,没要你们的命,从今往后你们滚得远些,若挨着了何家休怪他们赶尽杀绝。’”
“主子,你也是双生子,可曾听过这样的道理。族中有人难产,表哥出了事情被罢官,甚至是一点点坏事……竟要全盘推到我们身上。”
枫明儿的声音带了些哭腔,她有些哽咽道:“他们企图觉得自己一生一辈子就该幸运美满,期间出了一点点的差错都不容许。但是这些灾祸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他们已在我们出生之时就为我们定好了灾星的名头,后来一次次出了事后将过错全部推到我们头上,去强化坐实了我们二人是灾星,是祸害。”
“那样的四年,我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我又怎么会不恨他们?”
林观德起了身,走到她身边拥住了她,她道:“别哭了,你好好给主子赚钱,主子明日给你报仇。”
枫明儿靠在了林观德的肩上放声哭泣,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哭。
她每日辛辛苦苦给林观德打工,生怕林观德把她和妹妹赶走。她不敢说起何家,害怕林观德因为惧怕何家的势力而丢弃了她们。
但林观德说要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