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十四年,太学三千学子请命,求陛下处死祸国妖妃。
帝心大怒,罢朝三日。
“哎,那不是李大人的轿子?这么急着去哪?”茶社里永远少不了好事的甲乙丙丁。
“还能干什么?我听我那个在李府当差的侄子说,李大人这几天一直在安排后事。”有人放低了声音,神秘道。
几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身体前倾,缩小了讨论圈。
一个人低声道:“这几天满朝文武都在请命,要处死蝶妃,已经撞死好几个老臣了。”
另一人忍不住惊呼,被旁边的连忙捂紧了嘴:“你小声点儿,上一个妄议朝政的已经被——”
那人没说完,用手刃在脖子边比划了一下。
一个月前,民间刮起了一阵风,谈论祸国妖妃,这阵风刮进了皇宫,皇帝以为太学故意煽动民心,下旨命禁军在大街来回巡逻,议论朝政者杀无赫。
禁军经过时,几个人立马噤声,待人走远了才敢说话。
一个人充满唏嘘:“三千学子在宫门外长跪不起,三朝老臣撞死了一半,这个妃子要保不住了。”
另一人不满:“你遗憾什么,这种妖妃迷惑皇帝,祸乱朝政,该死。”
那人似在回味:“这种美人处死实在太可惜了,你是没见过,当年皇帝带她游街,我跪在人群中远远望了一眼,恍惚间以为是仙女下凡。”
一人嗤笑:“什么仙女,明明是妖女,不过我听人说,”他谨慎地抬头看了眼四周,“她真是蝴蝶变的。”
有人将信将疑:“你就扯吧,子不语怪力乱神。”
隔壁桌早有人听了半晌,忍不住加入他们讨论:“我听说有一个月圆夜,那个妖女跳舞时不小心现了原形,变成了一只紫蝶,把皇帝吓得不轻,皇帝连夜召唤了兴国寺的大师,大师还没到不知道那妖女施了什么妖术,把皇帝又迷住了。”
“这种宫廷秘辛你也知道?”
“这件事早传开了。”
几个人越说越离谱,殊不知周围的茶客都竖直了耳朵,不出几日,妖女的传言便传遍了皇宫。
与此同时,镇南王筹集粮草,修葺甲兵,得到了若干异姓王响应。
“陛下,镇南王虎视眈眈,已经出兵到秦岭了,您再不做决定,大岚国就要变天了。”年轻的状元郎冒死请柬,说完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龙椅上那个沉默了许久的男人,终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合欢台气氛凝重,所有人都知道了里面住的这位美人的命运,但都有心无力。
“娘娘,今日是否要穿金缕衣?”宫女小桃小心地问。
“有花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在她耳边笑着道,“不如就把这件金缕衣赐给爱妃。”
而象征着帝王宠爱的金缕衣,也招来了后宫妒恨。
蝶妃端坐在梳妆镜前,脸上从容平静。
“把我的月华流光裙拿来。”
小桃仔细地侍候她穿好这条举世无双的裙子,这条裙子花费一百个绣娘耗时一年才缝制好。
宫女忍不住内心感叹,衣裙和美人真是相得益彰。
“南柯一梦,耗时三年终于完成。”
小桃轻声道:“娘娘,是否请陛下过来观赏。”
蝶妃摇了摇头。
小桃心中莫名添了一种悲凉,她进宫的第一个主子便是蝶妃,那时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对宫中一切充满好奇,一不小心就打碎了蝶妃的琉璃盏。
传言蝶妃刁蛮任性,心狠手辣,她害怕得躲在御花园中的井边哭,正好被路过的容妃娘娘撞见,容妃娘娘为人和善,见她可怜心有不忍便去替她说情。
后来,她才知道这深宫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
“你叫小桃是吧,本宫救了你,知道该怎么办么?”
她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知如何是好。
容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傲慢道:“你是蝶妃身边的宫女,我家娘娘和蝶妃姐妹情深,想让你帮娘娘多照应一下蝶妃。”
后宫碾死她一条命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她沉默地接受了。
从此,合欢台的一举一动总能传出风言风语。
看着站在高台迎风而立的蝶妃,小桃想起了当初的那件琉璃盏,精致却脆弱。这三年她仿佛灵魂分裂一般,一边偷偷向容妃传递消息,一边尽心侍奉着这件琉璃盏。
毕竟,三年的相处她知道这位沉默少语的美人非外界所言。她有时看自己的目光像是洞察一切,却又若无其事地转开。
她想起容妃交代的话,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上前去。
“当年,容妃是让我处死你的,为了一件无所谓的琉璃盏。”她突然出声。
小桃心猛得一沉,声音四平八稳:“娘娘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