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参怪面色一馁,叹道:“只恨当时误信人言,以为苏先生自身难保,故不敢上门令先生为难!”
他口中自是苏玉望双目为人所害,再不能视,江湖之人历来不能为朝廷所用便皆成弃子,是以纷纷厌倦朱门,天池参怪只当苏玉望也不外此着,然此刻见贺铸及六王府几名卫士仍对他尊敬有加,而此刻虽隔数丈远,苏玉望眼中灵光隔一副青铜面具,却仍是粒粒分清,他不禁暗自后悔一声,然此刻他已然重创完颜康,知已为时是晚。
谁知苏玉望此刻竟忽不再理他,反向完颜康一鞠躬道:“小王爷,累小王爷一身创伤,实苏玉望该万死。然苏玉望受死之前,仍有一个愿望,求小王爷成全!”
完颜康本一直注视于他,此刻默默颔首道:“师父与我之情义,不必担一个请字。”
苏玉望遂垂手,认真道:“沐长生早年与人结怨,那歹人敌他不过,竟对他幼子下手,将他幼子心脉俱震断,沐长生为救儿子性命,数十年来长居长白山不离,以雪山参吊续儿子性命,搜尽百草,亲自试药,以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求小王爷看在他爱子心切上,能赐宫中鹿活草,活他儿子性命,至于他已犯之错,苏玉望愿以自身担当,必使小王爷解气才可!”
他话未说完,天池参客已噗通一声跪于雪地中:“苏先生再造之恩,长生无以言谢,绝不敢再伤先生半分,只要小王爷肯不计前嫌赐药,无论是要沐长生这条老命,还是要沐长生从此之后做牛做马,沐长生绝无二言!”
天池参怪说罢,以额抵地,重重磕起头来。
长白山雪厚三分,他却绝不肯缺了诚意,每一下都将雪层磕裂,直击雪下的山石,只是三两下,便已将额头磕出一个血窟窿来,映照他一张娇嫩的脸和满头雪白的发,说不出的狰狞古怪。
“贺铸,你过来!”完颜康垂目半晌,天池参怪原以为他不肯,已准备最后一击,凭己一死也不肯让自己儿子死了,谁知完颜康却在此时又开口,“你和这位沐先生即刻同回燕京,凭此取鹿活草救他儿子性命!”说罢,撕下前襟一副,铺于雪地中,沾伤口之血疾书道:康儿求鹿活草活命!
天池参怪不料如此,见此已是大喜,忙飞奔上前接过,双手颤抖道:“谢小王爷不杀之恩!”
完颜康目光闪动,复是思索,便转身更叮嘱贺铸道:“你既随他同去,旁人若问此中详情,你便只需一问三不知,等皇爷爷将药给了你,便是父王那里,也不必说!”
贺铸本不欲此,此刻不由更急:“小王爷莫非连王爷也要瞒住?”
完颜康便一声惨淡:“那鹿活草看似救的是这位沐先生的儿子,实则,岂不是换得我完颜康的一条性命,此间又有何区别,沐先生之子今日若死,我完颜康必也死在今日!”
一番话,说得贺铸猛醍醐灌顶,虽不忍此刻舍下完颜康,却又知此事也是同等重大,果非他不可,好在苏玉望既已到长白山,完颜康的性命当是无虞,便只求自己早去早回,当下遥遥对苏玉望一抱拳,才转身对天池参怪道:“这位先生,请随我去!”
天池参怪大喜,猛地伏地又是一拜,竟自随贺铸而去,临到那雪崩之处,他铜杖一挑贺铸,轻轻一跃,人在雪上行走直如平地,将一行人看呆之际,两人身影也已消失在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