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降,胡同里一片昏暗。
严华将车靠在墙上,额间汗沾了鬓发,整个人腾腾冒热气,“都在家呢吧?”
“我来通个信儿,小宋晚上留在医院陪秦芸了,你们自己个儿弄点东西吃啊!”
李疏鸿跨步到门口叫住她,“医院忙么?还需不需要人手?”
“放心吧你,小宋就是放心不下秦芸单独留在医院,没啥事儿了,就是背上轻微骨折,要休养个七八天才能出院。”
严华忍俊不禁,望着李疏鸿失望的神情打趣,“怎么着啊?见不着小宋心痒痒了?当真是小年轻咧,才一晚不见就想得慌。”
柳梦白在院子里打了个响指,“老严,秦芸是不是没带换洗的衣裳啊?”
“哎哟,还真是!”严华反应过来,立刻折身进院子,“刚好我要去医院接秋……额…..”
然而柳梦白已经提好满满一尼龙袋的东西,笑呵呵立于屋檐下。
“柳梦白,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你又不晓得秦芸平时爱用什么爱穿什么,送东西这事还得是我去!”
他扛着口袋三两步夺门而出,余音回荡在院子里,“这几个人就拜托你赏口饭吃了啊!放心吧放心吧,我送了东西就回。”
严华着急忙慌地跑到胡同里喊,“把秋怡接回来!”
韩少阳稍稍松了口气,眉间再不似刚才那般紧张,“教授对秦婶儿真上心。”
复踏进院门的严华听了嗤笑冷哼,“他也就这点胆子!”
…….
八点整,李疏鸿接到文物局托人送来的口信,说跳蹬村有人打电话来找。
只有镇上公安局有公用电话,如此一想,便不难揣测是谁打来的。
他耽搁不得,当即跑到胡同口拦了辆三轮去文物局。
沈清宁在门卫处跟蒋涛周旋,拖延下班时间,手摇铃清脆醒耳,她扭头甜甜唤了声“李大哥”。
“是个姓周的警察打来的,我按宋姐姐当时登记的住址托人找过去的。”她踮起脚往他身后看,“宋姐姐没来么?”
李疏鸿匆匆下车,瞥了眼闭嘴装哑巴的蒋涛。
“她还有事走不开,谢谢你通知我。”
沈清宁面上的遗憾一闪而过,“哎呀,小事!今天我值班,不过你也要抓紧了,还有十几分钟就必须关门了。”
“好。”
等他跑进接待室,蒋涛才敢狠狠抬起眼剜了两下。
回拨电话后,那边响了两声,被接起。
周震阳鼻音重,不仔细听都认不出声音,“李哥,你跟嫂子怎么样了?”
“都顺利,后天就能拿报告了,晚意不打算在文物局干……这事有点复杂,回去再说吧。”
“顺利就好…..”
李疏鸿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哎,这事也复杂……”周震阳不敢直说,隐瞒良心恐会彻夜难眠。
“那就简单说。”
“就是…..就是,世尧犯事儿了,朝旭当任书记那晚,跳蹬村开席办宴,世尧替朝旭多挡了两口酒……”
李疏鸿心中“轰隆”闷响,呼吸不受控地粗粝起来。
周震阳在那头支支吾吾,挤牙膏似的呢喃,“晚上回镇也没注意房里多了个人,就稀里糊涂睡下了……”
“哪家的?”
“王家哪门子表亲的侄女儿,黄花大闺女一个,顾蓉娇老娘这两天正蹲在村里闹呢……你们多久回?”
李疏鸿一颗心沉进湖底,冻了个透心凉。
语气听不出愤怒,“再有个一周,你先帮我料理着,我和晚意尽快。”
“行吧,你跟嫂子好好商量一下这事咋整,现在都在等顾蓉娇回来呢。”
“嗯,麻烦了。”
沈清宁找不出合适形容来描绘李疏鸿离开时的神情,黑云压城般的肃煞之气将他整个人包裹着。
宛如刚从地狱里爬上来讨命的活阎王。
她不敢开腔,眼睁睁目送着他消失在拐角处。
宋晚意在医院熬了一宿,柳梦白来的时候只惦记着秦芸,却忘了给她也捎带两件换洗之物。
挂着两颗黑眼圈回到南苑胡同时,正巧碰到韩少阳骑车去食堂买早饭。
“哎哟,宋姐!你可算回来了!”他一个脚刹落定,冲秦家努嘴嘀咕道,“李哥昨晚打了一晚上军拳,我和袁商都不敢问。”
宋晚意惊讶盖过好奇,熬夜带来的疲惫感顿时烟消云散。
能让李疏鸿这样性子的人憋到打军拳发泄,是什么人闯了怎样的祸事?!
院里静悄悄,仔细听的话,能听见西院里隐隐传出的啜泣声。
她紧张得汗毛竖起,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爬了一身。
抱着各种复杂心思推开门,却见李疏鸿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