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道:“一卦就要一两银子?真敢要啊!”
这一两银子可和普通人一个月的收入差不多,别人算卦相差不多也就几钱银子,这人好大的口气啊!
虽说便宜没好货,但不便宜的可未必是好货。
男子抬脸,发丝被风吹得拂在下巴上,他双手环抱胸前,懒洋洋道:“若是出不起一两银子,便不要扰我清净。”
这声音低沉,浑厚,略带着点鼻音,使人分不清他的年龄。
方宁刚才是下意识出口,一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便懊恼的搅了搅袖子。
梅杏南以袖掩唇,干咳一声,道:“先生海涵,我家小妹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说完便大大方方的坐在桌前,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
方宁听见‘小妹’二字,打了个哆嗦。
一只修长干净充满力量的美手伸出,接过银子还掂了掂,似乎对于梅杏南的态度很是满意,摸摸下巴道:
“既如此,我哪还会挑理啊,敢问姑娘是想为自己卜卦吗?测字还是相面啊?”
梅杏南并不着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
“我见先生自诩神机,心中颇为不解,寻常寺庙道观附近也有此类者,一两银子可不是一般人开出的价,不怕先生怪罪,敢问您可是有特殊之处?”
男子闻言抿了抿嘴角,拖着长音道:“这个嘛……还真让你问着了。”
梅杏南洗耳恭听。
男子接着道“这个问题其实很多人都是好奇的,但姑娘却是第一个亲口问我的人,你可知是为什么?”
梅杏南轻笑摇头。
男子抖了抖袖子上的灰,双手抱胸,审视着来来往往地行人,道:“寻常过路之人见了‘每卦一两’四个字虽然好奇,但他们本就不信卦象占卜之说,所以,不屑于问我,而相信的人们,或为情所困,或为功名利禄所扰,心乱如麻举棋不定,急需有人指点迷津,所以,并没有闲心来问我。”
梅杏南点头表示认同,又不禁玩味道:“那先生觉得,我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
男子转回头,入目的是一双明明带着三分醉意却又异常澄澈清亮的眼睛,轻轻摇头,但却笃定道:
“我看姑娘既是前者又是后者。”
梅杏南有些微愣,面上笑得意味深长,道:
“先生好眼力啊,实不相瞒,我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和生长的环境原本都让我对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但就在一段时间以前,我身上的确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这又让我不得不信,故而有些迷茫!”
男子盯着梅杏南,好似透过那张银面具就能看穿梅杏南的内心一般,道:
“可姑娘你似乎并不需要人指点迷津!”
梅杏南总觉得这双眼睛带着些侵略性,别开视线,这才道:
“人们求得一支上签,无非是图个心理安慰,可以在迷茫中求得的‘人能全,事能圆’的坚定信念,可有些人心中想要的到底是对是错,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便也无从问起,无从着手,既便求得上签也是自欺欺人。”
她现在重活一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那长生不死的药。
否则她一个人又能怎样呢?整天对着四堵墙发呆吗?这并不是自己想要,可她若不自欺欺人的话又能怎么样呢?
男子又是摇头,目光有些幽深,道:“姑娘看的太过透彻,反而不美。”
梅杏南浅笑:“先生不也一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连默默站在一旁,腮帮子里不知塞了什么正嚼得一脸专注的方宁也抬头看着他们,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男子想起了什么,又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瞧姑娘可不像是钻牛角尖的人,知道该做什么,为何而做,就算是像世人那般自欺欺人的求个花好月圆,也是好的。”
“总好过一些人,在他们的世界,花己经枯萎,月光也黯淡,倒是省事了,连抽签的必要都没有,反正不管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对他们来说都毫无意义。”
这句话说到最后竟有些缥缈,在这夜幕四合中似与周围叫卖的吆喝声融合在一起,叫人听不真切。
梅杏南莫名伤怀,觉得这话中带着一种悲观的颓败。
不管怎么样,人活世上总归有些执念的好。
有点念想总是好的,比心如死灰强。
其实面对一个陌生人,她本不必这么较真。
但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斟酌了半天还是开口道:
“也不一定,凡事无绝对,即便此刻没有意义,但只要心里想要,努力寻找,那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一定会不期而遇的。”
男子有些怔楞,觉得有些可笑,低声喃喃,“真的会有吗?”
此刻,即便隔着面具,梅杏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