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一行人离开凤涅堂之前,褚宵辰稍稍放慢两步,在沈绾笛身边用着仅能二者听到的音量
“申柳,你不是医术高明吗?那就让本王看看,你这次能怎么办!”
褚宵辰等人刚走还没多久,凤涅堂的门口又来了人。
听到急匆匆走到自己面前的脚步声,还在垂头书写什么的沈绾笛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唉,这都什么糟心的日子,一件事情接一件,没完没了。
沈绾笛抬头,刚想询问的话语在看到面前的人时突然停住了。
来的不是别人,是许久未见的褚昀降。比起上次见面,这次外出巡视水患之地像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脸上清瘦些许,衬得面部线条更为瘦削凛冽,往日雌雄莫辨的艳丽感少了许多。现在的褚昀降,更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沈绾笛等着褚昀降说话,可后者却沉默不语,只拿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眼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欲滴的雨水。
沈绾笛从褚昀降被雨水晕染浸湿的肩膀和溅满泥渍的衣摆一一看过,最后目光停留在对方暗含疲惫的脸上,向一旁吩咐道:“伙计,去煮碗驱寒的姜汤来。”
“不用。”褚昀降低低说道,像是只为看沈绾笛一眼,他转身就要离开:“疫病之事我已知晓,我现在就进宫求父皇收回成命。”
沈绾笛伸手拉住褚昀降的衣袖,攥紧,几滴雨水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滴落:“别去了,我已经接下圣旨了。”
“况且,圣上的旨意,岂是你一个王爷能左右得了的?”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啊!”褚昀降低吼,声音像是混进了外面的雨水,闷闷的,湿湿的,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哭腔:“这次的疫病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你会死在那里的!”
他想到自己在水患之处看到的那些生病的人,有老有小,短短几天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能瘦的跟个骷髅一样躺在地上,他们的呼吸声重得就像是铁匠铺呼哧呼哧的风箱,有可能哪一下就断了弦,人直接没了。看见人来,他们也不动,或许根本动不了,任凭自己躺在冰冷的泥泞里,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天空,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的死亡。
沈绾笛上前,轻轻将这个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软弱的男人抱在怀里。
“褚昀降,你忘记我是谁了吗?我是沈绾笛,是一次一次都能化险为夷,聪明绝顶,医术高超的沈绾笛!我可不是什么寻常女子,不过是个小小的疫病罢了。”
“况且。”沈绾笛轻抚褚昀降的背脊,给予安慰:“习医者,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初衷。”
“再相信我一次,好吗?就像之前的每次一样。”
褚昀降凝视着眼前的人,脑海中突然浮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冰冷的水池里,他绝望而又无助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徒劳地挥舞手臂企图抓住什么却无处可抓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撞破水面,看向他的眼眸透亮清澈,带着无可比拟的光芒,从此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好。”褚昀降听到自己声音回答道。
皇宫,御书房外。
“还跪着呢?”景明帝放下手上看了半天的奏折,问道。
一旁的安公公机敏接话:“回陛下,是的。祁王殿下已经在外面跪了快两个时辰了,您看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哼。”景明帝重重放下手中的奏折:“他爱跪,就让他跪!”
景明帝一想到刚才的场景,就气得脑袋疼。褚昀降从外面巡视水患回来,刚进城第一件事不是回宫向自己禀报,而是去了什么一个破医馆,回宫之后明里暗里的话都在暗指疫病之事不应该交由一个城中的小小民医,甚至还隐隐有谴责之意,真是胆子大了!
景明帝又想到褚宵辰曾跟自己暗示过,说褚昀降近日跟一民医走得很近,还是个男子,心中更是不喜起来。
透过窗棂看到外面跪在雨中的褚昀降,景明帝的视线从他那张与容贵妃有八分相似,与自己却没什么关系的面容上扫过,突然想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眼色一暗,掷笔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既然他那么闲,就让他去解决城外囤积流民一事!”
第二日,汴梁城便发布疫病之事,同时严控汴梁城内外进出之人,任命凤涅堂的申柳大夫为此次疫病之难的大夫。此令一出,全城哗然。听说是疫病,人人都紧闭门窗,原本喧哗热闹的街道一夜之间空无一人。
沈绾笛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在房间中泪眼汪汪的灵鹿,嘱咐她一定要替自己打好掩护。灵鹿眼圈红红地看着翻墙离去的沈绾笛,暗自祈祷。
“菩萨啊,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家小姐平安归来。”
沈绾笛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汴梁城,街上只能听到骤然增多的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还未走到凤涅堂,沈绾笛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呜呜的哭喊声,似乎还有拍打门板的声音。
她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