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狗是牤子家的,狗的名字就叫大黄,大黄与牤子有着至深的感情。
或许是远远就看见了站在土堆上的牤子,或许是听到了犁铧声知道牤子在此,大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奔跑而来。
跑到牤子跟前,大黄张着嘴巴,吐着舌头,亲昵地围着主人转来转去。
这个时候,刚敲完犁铧,社员们从家赶来上工还需要一段时间。
趁着这工夫,牤子领着大黄赶紧回家去取扬粪的铁锹。
回家路上,牤子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的一幢三间茅草房。
那幢三间茅草房大门口聚集着一群背着书包准备上学的孩子,孩子们正围着一位穿着对襟青瓷花上衣和深蓝色裤子的姑娘。
这位姑娘身材匀称,长相文静大方,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闪动着灵气和智慧,细皮白嫩的瓜子脸上露着甜美的笑容,两条扎着红头绳的长辫披在身后,脖子上系着一条呢绒勾织的白头巾,肩上挎着一个带菲边的绣花兜兜。
姑娘整个人站在孩子们中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显得格外清秀。
只见她俯下身,两手不停地忙活,或帮小女孩缕着头发,或帮小男孩掸着身上的泥土。
姑娘和孩子们的一举一动,牤子看得清清楚楚。
从那里不时传来姑娘甜美的说笑声,就像一缕缕春风扑面撩人。
这位姑娘是谁?她叫叶以梅,名字是她爸爸起的。
她爸爸叶坤是幸福小学校的老师,是一位饱读诗书很有学问的人。
给自己的女儿起这个名字,意为“以叶当梅”,“梅本无叶尚傲雪,叶虽非花当以梅”。
屯里乡亲不懂文化人的这般讲究,平时都习惯称呼叶以梅叫小梅。
小梅家与牤子家是东西两院邻居。小梅家在东院,牤子家在西院,小梅是牤子的邻家小妹。
小时候,小梅和牤子常在一起玩耍,玩过拜天地,过家家。
两个小孩象征性到一个被窝里躺一会儿就能生出个娃娃。
小梅用小布被包个小枕头当娃娃抱着,哄着,命令牤子满地爬,给孩子当马骑。
再长大些,牤子自然成了小梅的保护伞,领着小梅上学,背着小梅过河。
倘若小梅受人欺负了,牤子总是挺身而出,即便被大孩子打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幸福屯里,一起上学的孩子中,小梅、四姑娘和牤子是最好的小伙伴。
有一次,小梅爸爸叶坤老师给一群孩子讲三国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故事,三个小伙伴受到了极大感染和启发。
一个放学后的傍晚,四姑娘昭男提议,要学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于是,三个小伙伴偷偷来到后岗一棵山杏树下,抟土成堆,又折三根蒿草棍儿插在上面,当成三炷香。
三个孩子并排跪地,双掌合十,口里念念有词:“我们三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许下结拜誓言,三个小伙伴像是完成了一个壮举一样,牵着手兴高采烈地往家走。
过了几天,小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懵懂地问牤子:“牤子哥,你是男的,我和昭男是女的,那等咱们长大了还能天天在一起吗?”
一听到这话,同样懵懂的牤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了好一会儿,牤子突然有了主意说:“要不,长大了,你就做我媳妇?”
小梅没有反对,却害羞地说:“那昭男怎么办?”
牤子想了想说:“让她给我哥当媳妇。”
这下小梅放心了。
虽然这些都是孩提时代的鬼把戏,如今却成了牤子最美好的记忆。
牤子和小梅、四姑娘一起上学到初中毕业,小梅继续读高中,牤子和四姑娘却辍学不念了。
牤子心中始终暗暗地喜欢小梅,只不过,小梅慢慢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又有学问,他感到自己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惭形秽得很。
可是,明明知道不可能,却阻挡不了牤子痴心妄想。
白日里忙起来还好,一到晚上便挥之不去。
所谓的正人君子,牤子只能做到身体不越轨,却奈何不了思想满天飞。
如今,小梅高中毕业以后,经她爸爸介绍,被幸福小学校请去当了代课老师,每天去学校的时候,她都是这样把幸福屯的孩子们聚在一起,领着孩子们一起去上学。
此刻,在牤子的正前方,小梅正领着孩子们往前走,还没走到屯西路口,忽然窜出一个一摇三晃的邋遢小子。
看来邋遢小子是故意的,早就预谋好了等在这里。
邋遢小子和牤子年龄差不多,个子不高,长得像瘦猴子似的,一双贼溜溜小眼睛眯缝着,嘴里不停地打着哈欠,嬉皮笑脸,懒洋洋地张着双臂,拦在了前面。
小梅和孩子们向哪里走,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