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随意地停在路边,下车之前,司戎喊住了温蛮。
他递来一副绒皮手套,和温蛮今天穿的大衣颜色一致。
“戴上吧。今天外面的天气,单是围巾可能不够。”他劝道。
外面究竟有多冷,温蛮还没有感受到,但从前总归也有很冷的天。那些冬天里,温蛮会裹厚衣服,围巾也会带,只是打的结不那么好看也不那么舒服,而手套,他习惯把手藏在口袋里,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手套。上班,在研究所恒温的空间里和所有人穿一样的服装,下班了就独自回家,没有任何多余的社交逗留。
他独立、冷漠,只有自己爱护自己,从来没有人有机会和他说一句关于添减衣物的关心,更不提实际行动。
司戎是不在意料中的第一个。
“……谢谢。”
温蛮垂眸看着那双手套,接过来,戴了起来。
城市的顶端很凛冽,也很孤独,俯瞰这座城市的时候,那些冲突与混乱留下的痕迹就一览无余。
他们是观光塔的唯一游客,马路上唯一的驾驶人员,更是这座城市还在活动的仅剩人类。
“城都空了……”
司戎听清了温蛮的这句呢喃。阿戈斯的心脏开始在为爱人有力的跳动,而这一刻却为他险些停滞。在这句话中,有温蛮的感伤,司戎分明不是人类,却理解了那一份人类的怅然。
于是他主动开口说:“人类并没有离开,只是迁到了离更远的地方,接受集中保护。”而保护区离这座观光塔很远,所以看不到一点人迹。
按照司戎的说法,A市已经分庭而治,有了明显的人类与异种的分区。人类尚有点点星火,这对于温蛮来说是一种慰藉,但好像又是另一种悲伤:他从这座城市仅剩的人类,变成了异种沦陷区里仅剩的人类。
被抛弃的感觉难以控制地出现在脑海中,温蛮终于意识到,他强烈向往自由,也因为他即便冷淡也渴望回到同伴的身边。
他忍不住去寻找自己的家。很不幸,他家所在的位置正在观光塔的风景之内,它也一起被留了下来,成为冷寂的雪下遗骸。
司戎发现了温蛮的目光。
他问:“在看什么。”
温蛮分出一点目光回头看他。
“我家。”
“司戎,我想要回去看看。”
此时此刻,温蛮变得有些卑鄙。他说了这句话,并希望司戎答应。而他也知道,大概率司戎是会答应的。
“好。”司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温蛮笑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忽然觉得有一个全心全意喜欢着自己的异种陪着他,似乎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当两个人站在温蛮家楼下时,司戎提出请求时,温蛮答应了。
“我可以去你家做客么?”
“好。”
温蛮唇角微抿。
“这是报酬。”
司戎笑着改进答案:“这是奖励。”
……
温蛮打开门,冷气和灰尘扑面而来,他呛到了,但咳嗽完仍然有条不紊地领着司戎进门、换鞋、脱外套、消毒、洗手,所有流程一丝不苟。万幸水电还能正常运转,水龙头开了几分钟,放够前头的脏水,这个家也随之有了流动的生气。
司戎充分扮演一个完美的客人,举止全不出错,好奇与打量全隐藏。而温蛮这个主人则相对没有那么合格,他只给司戎倒了一杯水。
“不好意思,只有水,冰箱里的东西都是之前的了。”
司戎双手握着水杯,反复珍爱把玩。
他微笑道:“我是你家里的首位客人么?那这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温蛮别开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冰箱是一个绝好的理由。
“我去收拾下家里。”
他站起身,就这样把司戎丢下,全新投入到整理与打扫的工作中,从厨房的冰箱开始,慢慢一发不可收拾,似乎要把全家都收拾一遍。
在既知温蛮洁癖的情况下,司戎没有提出帮忙,他知道温蛮一定只愿意自己打扫。司戎唯有静静地等待和陪伴。
温蛮倒给他的那杯水早已经凉透,但这是迄今为止他送的唯一礼物,所以司戎既没有喝,更没有放下。
温蛮把整个家都打扫了一遍,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角落,这是个大工程,耗时耗力,他想着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结果却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司戎动了。
黄昏在冬天奢侈,今天也一闪而过,司戎替温蛮把灯点亮,为这个焕然一新的屋子添加温暖的氛围。
这盏亮光,是这片区域里唯一的温暖,是黑暗里唯一的光芒,和城市遥远那头的点点灯火遥相呼应,又让这边黑暗中的生物们趋光而进。
但没有任何异种敢靠近。
阿戈斯驻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