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吧。”
周景弈呼吸一顿,恍惚中想起白日里属下向他禀报的事。
官道上,陆大人接过了旭阳公主的手帕。
为什么要接她的手帕呢?难道是他自作多情,打断了他的好事?
周景弈本以为五年间的书信至少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一些陆识微对他的看法。
他以为陆识微答应同他一起走是在纵容他的想法。
不然为什么要答应他呢?白白给他希望又残忍地熄灭。
太残忍了。
这对他真的太残忍了。
周景弈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难以抑制地发起了热。
好在昏暗的烛光应该让陆识微难以察觉到他红了的眼周。
又或许陆识微压根不会注意他。
可是下一秒,温热的躯壳靠近了他。
陆识微毛茸茸的长发散在他的身边,胸前传来一阵暖意。
——陆识微轻轻埋头缩进了他的怀里。
周景弈瞬间浑身僵硬。
怀里那人传来的清浅呼吸声让他整个人陷入巨大的不知所措当中。
他一切多余的想法都在此刻变成了空谈。
活了两辈子,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情况。
周景弈僵硬着,硬邦邦地躺在柔软的床上,直愣愣地就像一根没有情绪波动的木头。
他的手和脚找不到它们应该摆放的位置,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错误。
周景弈屏住呼吸,心头升起一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受。
他好像整个人坠入了梦境,大喜大悲的情感交织让他感觉一切都是自己幻想的。
没有周景弈,也没有陆识微。
没有再来一世的幸运。
只有那个寒冷冬季的最后一场雪。
埋葬了他的清河的那场雪。
“睡觉吧。”
陆识微有些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来,带动他的胸腔发出一阵微弱的共鸣。
陆识微就靠在他的心上,那他也一定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周景弈这才大梦初醒般眨起了酸痛的双眼。
他的眼眶酸涩,心尖也是无比酸涩。
周景弈动作轻柔地将手虚虚地环在陆识微的身上。他不敢用力,怕束缚到了陆识微。
极其珍重。
“好。”
好梦,清河。
……
在小杨山村子的日子对周景弈来说就像是一场渴望已久的仙境。
没有皇权势力的牵扯,没有尔虞我诈的交锋。
只有他和他的陆清河。
这就够了。
他两辈子渴望的也不过这么多。
郊外最大的优点就是空气清新,入目皆是一片绿。
如果没有任务就更加惬意了。
陆识微起来的时候周景弈正在做饭。
上辈子不知道的技能。
陆识微有点惊奇,问:“弈之会做饭?难道也不忌讳君子远离庖厨?”
堂堂大周的太子弈,按理说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谦谦贵公子居然在给他做饭。
用的还是乡下的那种大土锅,周景弈估摸着粥应该差不多熟了,盛了两碗端向桌子。
“我们两个人生活总要有一个人做饭的,清河的手不应该用来做这样的事。我在外行军作战时,天天烤野兔子,以后有机会带你上山抓兔子烤着吃。”
他又转身端出一小碟萝卜干,笑着和陆识微说:“外面院子里种了些菜还有萝卜,我们两个人自给自足够了。”
昨日夜里外面太漆黑,来的时候陆识微都没有好好瞧瞧前院,他心一动跨出房子。
庭院里果然栽种着许多蔬菜,外面一圈还种着鲜花,正值花期的婆婆纳开得肆意张扬。
婆婆纳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山野里遍地都是,哪里值得像现在这样精心栽种。
很少有人知道外表矜贵的陆探花喜欢这种在达官显贵看来上不得台面的小野花。
周景弈在催他进去吃饭,他又瞟了眼婆婆纳就转身进去了。
大周王朝的饮食礼仪是食不言寝不语,但陆识微没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婆婆纳?”
“你提到过一次。”
“不,我确定我没有。”
两辈子加一块儿,他只在一周目偶然地跟舒暮粗略的说过,就是那个他同届的坚定五皇子党舒暮。
“可能是我们心有灵犀?”
哄三岁小孩吧。陆识微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他喝了一口粥,突然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弈之知道婆婆纳补肾吗?”
婆婆纳,味甘性凉,解毒消肿,补肾强腰。
陆识微看着他狭隘一笑。
若不是这个容易引人误解的功效,何至于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他喜婆婆纳。
周景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微微泛起了红。
吃过粥后,周景弈收拾好碗筷,抬眼看陆识微道:“等一下要去镇上看看吗?今天恰巧是赶集日。小杨山镇上应该还挺热闹的。”
小杨山村是他精挑细选了许久的地方。这里离镇子有一段距离,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