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在胳膊上比划了一下位置。
宁怀赟未想能问出意外之喜,挑眉含笑,见小哥晕晕乎乎又给他倒了两杯清酒。
“来来,喝。”
“好好好,客人也喝。”
小哥被他劝着,举杯喝了两轮,扑通倒在桌子上。
宁怀赟盈眸瞧着,嘴角的笑始终如一,一双眉目镇定寡情,不似他口中亲和。
这酒喝过一轮,宁怀赟结了账把小哥送回府上,自己提着一包烧鸡悠闲的回了院子。
屋子里顾祈霖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他回来了也埋头不理,专心把能用的药物拿出规整好。
“顾姑娘吃了吗?”宁怀赟倚门问了一句。
不等顾祈霖回答,他提着油纸包坐进房间里展开,露出里面喷香的烧鸡。
“哝,给你带的,尝一尝?”
他酒意微醺,撑着下颚面带笑意的与顾祈霖对视,一双多情眸中笑意嫣然,绯红的色彩沾染上眼尾,上挑出魅惑的弧度。
他骨相至美,总是笑盈盈的与人对视,瞧着很好说话,只是一张嘴偶尔的伶牙俐齿也能把人气个半死。
“……问出了什么?”黑纱下的唇微微抿起,顾祈霖低声开口,配合着在桌前坐下。
她轻纱微撩,露出半张美人面,只能瞧见那素手执筷,将附上油脂的鸡肉送入口中。
她初下山不久,惯是没怎么宽待自己,跟着宁怀赟倒是吃了不少好东西。
宁怀赟撑着头笑而不语。
“今夜我与顾姑娘一同做事如何?”他主动提及,笑意嫣然。
却叫顾祈霖抬眸凝视许久,半晌才垂眸答应。
“折点元宝烧了。”
她指了指窗台上的竹篮。
每回她做事都要折些元宝沾上浆糊烧给尸主,她行的到底是亵渎尸主的行径,难免要塞些银钱买人口舌。
说到底还是要拿浆糊堵尸主的口,免得在下面告了阴状。
一到时辰,各自提着竹篮进了灵堂。
这灵堂每日进来都有变化,好似他们睡觉时有人进进出出布置。
角落里的纸人多了不少,除却原先的童男童女纸人,还多了一些穿着红衣带着红花的纸人,密密麻麻的堆在一处,夜里瞧见那直勾勾的眼盯着你,难免头皮发麻。
还有那丧幡,原先层层叠叠的挂在头上,而今换上不少招魂幡,悬挂在头顶,远远望去像是倒吊在房梁的白衣女鬼,随着风吹过飘飘忽忽晃动。
顾祈霖进来前比前几次还要规矩,特意在门口点了香,插在石阶前的缝隙中。
在门口画了一口未合拢的半圈,在圈内烧过一个元宝之后,特意在圈外烧了堆黄纸钱。
“别踩到了。”她叮嘱一句,让宁怀赟跟着她进去。
灵堂照例灯火通明,关着房门,特意敲了门才进去。
“我进来了。”
顾祈霖一声招呼,能把旁人吓出一身冷汗。
“你在和谁说话?”宁怀赟忍不住问。
他小心避开那诡异的火堆线香,进去时层层叠叠的白布在头顶晃动,冰冷的寒风不知从哪里涌了进来,正撕扯着嗓子呼啸。
宁怀赟心想着,这灵堂真是越来越阴间了。
顾祈霖没有开口,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只沉默着弄起袖子缠上布条,手套严严实实的包裹住手掌。
她无声指导宁怀赟照做,两人准备妥当。
对视一眼,皆放轻呼吸开始动作。
衣物是最碍事的东西,面对一个尸体宁怀赟扒的面无表情,手抚过冰冷的肢体时他莫名打了一个寒颤,还记得自己的目的,目光在胳膊上扫视。
——“就在这个地方……”
小哥比划位置的画面犹在眼前,宁怀赟手摸到尸主的胳膊,眼见上面真有一道伤痕,目光一沉。
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直指事情的真相。
冥婚。
一时室内寂静,唯有动作时的窣窣声。
直到烛火渐弱,新的蜡烛被点燃。
顾祈霖面无表情的收拾东西,黑纱下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唯独唇瓣抿直发白。
手中收拾的东西掉下一个,她连忙去捡,却见地上有蜡烛燃烧的痕迹。
蜡泪落在地上,并未被清理干净。
她根据痕迹把蜡烛一一摆上,目光微沉。
顾祈霖毫不犹豫的回到贡案前,她爬进去揭了那张生辰八字,翻过来仔细一瞧时间。
庚申年。
距今才十六年,而尸主至少有二十岁。
而这时,在外面等待的宁怀赟背对灵堂轻柔开口:“顾姑娘这事要做到何时?”
顾祈霖默算了一下,偏头道:“还有三次。”
“那三天后我们就启程吧。”
他语气轻缓,好似对叶家的事无知无觉,依旧笑盈盈的。
顾祈霖没有说话。
纸人、扎纸首饰、生辰八字。
神婆。
事情的真相早已在暗中揭开神秘的面纱,正在她的面前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