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对不起我考砸了……”
婠婠柔声道:“没关系,你尽力了,对得起你自己,就对得起我。”
阮长风还在一边破坏气氛:“一般学霸都说自己没考好,这个反应,估计是稳了。”
一月底,考研初试成绩发布。
李学彬总分专业第四名,稳稳当当地进入复试,验证了阮长风的推断。
三月,婠婠给李学彬买了机票北上参加复试。
成绩公布那日,年轻人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李学彬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周应时说他要去隔壁的城市解决当地企业一个技术难题。
婠婠知道这几天燕淮也在宛市开会。
但只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帮周应时打包好行李。
然后,婠婠在桌上留下一纸签好名的离婚协议,走出了家门。
她坐在熟悉的公园长椅上,阮长风和她并肩。
“长风,这一年来……多谢你。”
如果这一年里没有阮长风的陪伴,日日陪她说话开解,她一定早就精神崩溃了。
“下一步,什么计划?”
婠婠看着手上的车票:“离开宁州。”
“去哪里?”
“不知道。”
“不打算报仇?”阮长风好奇地看她:“没有几个女孩子能忍受这种侮辱。”
“不想复仇,”婠婠摇头:“大概……我真的是个很懦弱的人吧,我不想逼哥哥作选择。只要他肯离婚,我不再见他们就是了。”
“还回来吗?”
“不一定。”
“那……祝你好运。”
婠婠笑着把插上耳机,小提琴曲淙淙流淌,是《沉思》。
“所以,我听完这首曲子,你就消失好不好?”婠婠看着身边的男人,鸦青色休闲外套和牛仔裤,眉眼生动疏朗,看起来再真实不过。
谁能想到竟然也是她的幻想。
一年前,她面试失败,坐在这个长椅上,迷茫不知路在何方。
绝望中,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多年不见的人。
她想起了那家奇妙的事务所,那三个永远有办法的家伙。
如果……阮长风在就好了。
阮长风永远有办法。
他一定可以帮到她。
周应时说得没错,她不依靠别人是活不下去的。
出嫁前依靠兄长,结婚后依靠丈夫,当发现兄长和丈夫都靠不住时,她宁可幻想出一个人来依靠。
所以,婠婠,听这首曲子,你闭上眼睛,默数三、二、一——睁开眼,我会出现在你身边。
她又一次成功了,听完这首《沉思》,阮长风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笑着对她说:“哟,婠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阮长风似乎不甘心就这么消失:“婠婠,不要随便怀疑自己好吗?精神分裂哪有这么容易得的?”
“你是虚假的。”婠婠说:“我知道。”
她指指自己的耳朵:“否则你怎么解释,这一年里,我明明没有戴过事务所的那种微型耳麦,却一直能听到你的声音呢?”
“婠婠,让我陪在你身边。”他牵起她的手:“只有我……永不背叛。”
“不,”婠婠固执地闭上眼睛:“我不能再依靠任何人,我必须靠自己活下去。”
眼泪从眼角滚落:“我要治病,我要接受真实。”
这个真实的世界糟糕透了。
真实的阮长风也没身边这位温柔好性子,随叫随到。真实的阮长风只是个商人而已。
收了她的钱,以前和她有过一段合作,仅此而已。
这个真实的世界是,她永远没办法喜欢上小提琴;她的兄长和丈夫一起欺骗她许多年;聪明的寒门子弟要想成功要付出比同龄人多得多的努力——而且努力了也未必成功;学术上成果丰硕的学者因为情商不高,而永远没办法摘掉头衔上的“副”字……
这个世界真实到残酷,丛林法则盛行,遍地都是谎言和欺诈。
而她,司婠婠,活了三十二年,被保护得太好,靠着自我欺骗,去相信这个世界是开满鲜花的花园,去相信她的生活完美无缺。
婠婠还记得她的婚礼上,哥哥喝醉了酒,上台抢过司仪的麦克风,看着她:“如果可以,婠婠,我想让你永远围着果酱罐,尝着蜂蜜糖,站在象牙塔上,光明正大晒月亮……”
“婠婠,人间是个什么玩意,你看都不要看。”
当时她被哥哥的话感动到热泪盈眶。
而今天,司婠婠决定睁开眼,看人间。
乐曲已经接近尾声,身边人的气息渐渐隐去。
婠婠无声地向他告别。
最后一个音符终了,婠婠睁开了眼睛。
长按,把这首《沉思》永久删除。
当她跨过沉沦的一切,向永恒开战的时候,她是自己的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