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马家实听了,立刻摇头:“别,你要是不玩了,大家不就都不玩了吗,那捉迷藏就没意思了!”
说完,他气呼呼瞪了我一眼。
这样孩子气的拌嘴,让我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他们几个人总是一起玩,我是知道的。
因为性格的缘故,付朝岳一直是学校里的孩子王,就连附近班级的男孩女孩都认识他。后来发生了霸凌的事件,他也是几个领头之一,即使他那时的身高一般,也能凭借名字吓到低年级的小孩子……甚至高年级的孩子。
明明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却跟大人嘴中夜里叼人的猛兽似的。
马家实也是欺凌弱小的人之一。
步入四年级之后,孩子们逐渐步入了青春期,他是班上蹿身高最快的人,轻易就能把我从教室这头推嚷到另一头。即使他现在年纪还小,可当他板起脸时,我仍然会下意识浑身紧绷。
最初我会想,是不是我做了不好的事。
想来想去,无非只有两个理由,且这两个理由天天被马家实挂在嘴边——一是因为我是个普通话不好的外来者;二是因为即使被提醒过好几次,我依旧不肯给他们传考试的答案。
老师教育大家要诚实,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作弊。
哪怕被孤立。
然而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他隔阂,甚至拒绝给他们提供考试答案的,也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再往深处想一想,在那个三观还未健全的年龄段,他们大概也不能理解所谓外地人和本地人的具体区别,只是从家长那里随便听了两句,然后擅自就给同学分了类。
而分类过后,我自然就成了班上最不同、最明显的异类——且还是个不服管教的异类。
他们恰好需要欺负这样的异类,于是我只能迎接童年的不幸。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不善言辞的男生,也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我没有放任他们的行为。
我告诉过老师,老师认为这只是小孩间的淘气,觉得我肯定也有错在身,不然不会和同学闹矛盾,所以训斥了两句就再没有下文;我告诉过父母,父母觉得这点小事不值一提,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照顾弟弟妹妹和工作上,说相信我可以自己处理和同学的关系,不要拿这件事占用他们的时间。
在大人看来,孤立、嘲笑和推嚷算不上过分的行为,小孩子调皮打闹都是常有的事。
我试图回击,可发育较晚的瘦弱身板,难以抵抗四五名比自己高大的同龄人。
……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后来,因为家长工作上的变动,我五年级下学期就转了学。
站在小孩子的角度,我曾经觉得义愤填膺,绝望不已;可成年之后,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大人们当时的心态。
于是一边悲哀,一边沉闷。
仔细想想,这次的重生似乎毫无意义。
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对童年的经历避而不谈,不愿意回忆;成年之后,我偶尔会笑着跟寥寥好友谈起过往的事,表面上似乎已经能做到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可事实上,它影响着我大半的学生时光,也潜移默化改变了我的性格。
那些天生的内向、腼腆和拘束,不仅没有随着年纪的增加而消减,反而在灵魂深处根深蒂固。
五年级转学之后,我的情况稍微好了一些,但变得更难交到知心的朋友,遭遇任何事都不喜欢告知父母。明明以全校前三的成绩升到初中,却因为不善于和其他人交往,闷头学习了三年。
直到高中情况才好些。
高中,我终于有了朋友,有了帮助我克服障碍的班主任。
于是平凡的人生水到渠成。
因个人心态的原因高考失利,没有考上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去到了一所双非一本院校。然后普普通通地毕业,普普通通地工作,社交圈子窄的一眼望穿。
重生的那天,我只是和以往一样枯燥加班。
在加班的前一天,我无意间偶遇了成年后的马家实,耗时十几分钟才认出了彼此。他仿佛无事发生,表露出短暂的惊讶后,就像见到老朋友似的热情地跟我聊天,问我是否能在工作上行个方便。
那种自然令我微微不适。
不知什么原因,我对其余的聊天内容记忆模糊,印象中只有马家实不停阖动的嘴。
但我还记得加班时,我曾反复回想和马家实的对话,导致思绪无法集中、脑中一团乱麻。等到再回过神,我就已经坐在小学矮小的课桌前,耳中传来粉笔擦过黑板的沙沙声。
回忆戛然而止。
我觉得有点胸闷,因此挣开了付朝岳的手,低头小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叔叔睡醒见不到我,一定会着急。”
背着家长出来玩……
像这种出格的事情,在和付朝岳变成朋友之前,我从来都不敢做。
想了想,我又提醒说:“你们也不要玩得太晚,不然家长会担心的。”
闻言,马家实“哇”了一声:“黎渡,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长的话。”
他赞叹地看着我,竟然瞬间忘了我们刚刚的不快。
果然是小孩子。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