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总有一种声音让我们泪流满面,总有一张面孔让我们隐隐作痛。当我们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倾听老师殷殷教诲的时候,当我们聚在温馨幸福的家中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同学们,我们别忘了,有一群本应和我们一样的人正在生活的海洋里苦苦挣扎。同学们,他们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不幸的人。”学生们的声音少了往日的洪亮,而多了些深沉。 “是的,这是一群不幸的人。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近作家杨绛笔下的老王。”贲老师的声音和学生一样的低沉。 学生们带着贲老师的问题,都在用心地阅读课文。 董文峰拿着听课本,坐在靠北墙最后一位男生的座位边。 “你叫什么名字?”董文峰低声地问着。 男生看了他一眼,眼神无光呆滞。 董文峰又问了一次。 “王希文。”这次董文峰听清了。 好熟悉的名字!似曾相识的眼神。 想起来了,自己带过的学生里有一个叫王希想的残疾女生。 开学报名那天,一位年纪六十岁左右的家长,带着一个身材高高的女孩到他跟前登记报名。董文峰随口一问:“你是她爷爷。” “我是她父亲。” 董文峰这才抬起头望打量起这位家长:上身是一件陈旧的黄军服,下身一条灰裤子,脚上一双沾满泥巴的塑料拖鞋,脚又黑又脏。他的鬓角早已花白,他一说话,满嘴黄牙就跑了出来。只有两只眼里偶尔露出的光才表明他是一个正常的人。 “我叫王宝天,这是我的女儿王希想。”他在董文峰那里登记后,董文峰告诉他第二天来找班主任报名,分班学生名单贴在墙上。 董文峰抓阄抓到了七(3)班。早晨他在班级门口指挥新生入班的时候。王宝天带着王希想走来了。王希想两条腿一高一低,走起路来不像正常的学生那样轻盈,她走一步,顿一下。王宝天带着女儿来到董文峰跟前问:“老师,董老师的七(3)班在哪里?” 董文峰把王希想安排在中间一组最后一个位子。 王希想听课的时候,身姿端正,一动不动。别的学生做笔记,她也把课本摊在课桌上,手里拿着笔,老师走到跟前一看,书上一个字也没有,洁白洁白的。董文峰第一次喊她起来回答问题,她站了起来,怎么问,她就是不开口。后来才知道,她不会说话。 “同学们课文预习得很仔细,下面请同学们再次读课文,说说文中最能打动你的细节是哪个片段?请同学在文中把你找到的文字标注出来。”贲老师说着,走到了学生中间。 组长程老师拿着手机开始拍照,董文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一个女生举手了。贲老师点了她的名字:“章欣然。” 章欣然手捧书本,神情凝重,深情地读着:“他面色死灰,两只眼上都结着一层翳,分不清哪一只瞎,哪一只不瞎。说得可笑些,他简直像棺材里倒出来的,就像我想象里的僵尸,骷髅上绷着一层枯黄的干皮,打上一棍就会散成一堆白骨。” 王宝天比老王要健康些,但每次来找董文峰的时候,也是慢慢爬上来的,他离开办公室,董文峰目送他的离开,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影,董文峰的心里五味杂陈。第二年报名,董文峰把王希想家的情况反应给了蒋校长,蒋校长一口答应,减免王希想的全部费用。 一天放晚学,蒋校长带着董文峰,他们一起去了王宝天的家。说是家,也不像个家,路边一间简陋破旧的瓦房,就是他们家的堂屋,旁边用铁皮和石棉瓦搭成的小屋就是他们的厨房。屋里堆满了破烂的杂物。一张破旧的老式木桌就是王希望写作业的地方。院子外,有一个表情呆呆的中年女子目无表情地望着屋里的人。王宝天说,这是他的老伴,和女儿一样,都是七级残疾。 董文峰把自己给王希想买的一块电子手表,亲自戴到了她右手的手腕上。王希想盯着新手表,看了又看,竟咧着嘴笑了。这是董文峰第一次看到王希想的笑。 “我们常常无法做伟大的事,但我们可以用伟大的爱去做一些小事。各位听课的同仁,同学们,请让我用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特蕾莎修女的话作为今天公开课的结束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