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稚宁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刚结束一个演出,穿着风格夸张的铆钉皮衣和紧身裤,怀里抱着绿色眼睛的混血宝宝,步履匆匆走在乐凌传媒一楼大厅里。
那是他无数次远远望一眼就要规避的大厅,眼下空无一人,即他自以为的光明正大,依旧黯然无华。
他走了步梯,在兰白相间的楼道里渐次上升。楼层布置及结构一模一样,他走得愈快,也愈恍惚,疑心起自己所做的,实则是原地打转。
青天白日何来鬼打墙。
只因,那个男人站得太高了吧。
他走了很久很久,怎么也到不了最高点。
似乎是被铆钉硌到柔嫩的皮肤,宝宝不安地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渐渐的,场景变得虚缈、朦胧,不知何处而来的雾气席卷了一切,亦将他和宝宝的身躯纳入其中。
他心头惊惶骤起,周身被白气挟裹,只足下不受控地重复着上台阶的动作,腰部以上全无知觉。
“噔噔噔——”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可是他怀里的宝宝呢!?
“papa!”虚空里传来的童声,像宝宝第一次呼唤他的语气。
转瞬他站在凌明桦的办公室里,惊魂未定,错杂地出着气。而不远处那张熟悉的沙发上,换作他喜欢的男人与另一个年轻而生嫩的人儿亲密拥吻。
“papa!papa!”
稚嫩的童声在不知所谓的空间里幽幽飘荡,回声逐渐放大,益发诡异、刺耳。
“papa——”
“啊!”
池稚宁惊醒,急喘,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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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池稚宁的体温保持在三十七度九,顽固不下。他能下床了,一手搂着沅沅,一手抱着水杯,盘膝坐在婴孩的充气圆床上不停喝热水。
喝撑了他就给杨纯打电话催促,然后跑厕所,回来了继续rua混血宝宝以及喝热水,如此重复。
第一次,他无视凌明桦的存在。
自天光破晓的简短对话后,两人再也没有交流过。即便同处一室,即便凌明桦还在照顾他。
冰着一张俊逸无双的脸忙前忙后,换帕子,递热水,喂药。
药片递到嘴边时池稚宁歪头避开,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摊开手掌,无声地索要。
就此凌明桦知晓了他的态度,坐回沙发,处理起工作。
然后池稚宁打了电话,叫杨纯来接他。
他看着男人专注工作的样子,想道,不被自己赖着索求安抚照料,凌明桦应当是很满意的。
此前杨纯就带了人等在祁省境内,一说来接,午饭时就到了。
村长的妻子恰来送饭,说:“也好吧,这边不适合小池养身子哩,回去才好休息。”
池稚宁白着一张漂亮的小脸,浅浅一笑,“这几天多谢你,这点心意……”
杨纯适时送上礼品,保镖进门替池稚宁收拾行李。
池稚宁不舍地抱起沅沅。这些天下来,沅沅不但认得他,还十分黏他,可孩童能有几日的记忆呢?今天走出这个房间,凌明桦与他不再有关联,沅沅对他也不再有记忆。
沅沅无知无觉,欣喜地扒着池稚宁,“咯咯”地笑着。
他捏着沅沅嫩藕般的小臂贴近自己的脸颊,内心酸涩不已。
就这么逗弄着沅沅,杨纯打点好里外,来叫他出发。
池稚宁最后望向凌明桦,男人也终于看过来。
那双眼深邃擢人,无甚温度。
池稚宁走到他身边,将沅沅放下,低低道一句“再见”。
凌明桦幅度极低地点一下头。
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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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靳城家里,池稚宁闭门休息。兴许是情绪原因,明明是小病,硬是拖了三天才好。
秦黑大人叫人送了一堆陶艺相关的书过来,另有一套黑陶茶具,说是要他潜心钻研、竭力复刻。但池稚宁留了心,让人一查,果然又是价值不菲的藏品。
便知道这是秦昼行害他丢脸的补偿了。
他又想起上次的笔筒,想起凌明桦在他病痛伤怀之际重复询问。
什么贫穷励志善良小白花,他的人设崩得明明白白。凌明桦已经认定他是个小骗子了吧。
难得秦昼行表现出内疚,池稚宁把白屏捣乱的后果夸张了数倍,着重强调了因为在外人面前丢脸自己受到多么严重的精神创伤,喋喋不休,不依不饶,成功推脱掉多余的制陶学习。
“可是,我真的想要那个考拉图案的完美的笔筒。”理亏的秦黑大人用十分可怜的声音说。
“你可以把它制成商标出品牌周边,而不是来为难你各方面都焦头烂额的小弟。”池稚宁哑着嗓子冷酷道。
结束这通电话仅十分钟,池稚宁就接到了游戏公司总经理打来的电话。
这位章总是秦昼行高薪聘来的企业管理人,尽职尽责地向池稚宁汇报工作,大谈企业的运营侧重点及长线战略,极尽专业之术语,池稚宁凭自己被逼学习过的入门知识,耐着性子听了五十分钟,活活把自己拖成血红状态,无奈打断。
下一秒,章总话锋一转,“今天打给您呢是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