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线上, 列车在雾中穿梭。它的样式接近老式地铁,却没有地铁那样快。
钟成说的金属钩刹那间勾住车厢连接处,他抓准时机纵身一跃, 将自己贴上车厢外侧。恶果深深刺入坚硬的厢壁, 钟成说迅速躬身,击碎了玻璃窗角。
钢化夹胶玻璃瞬间布满裂纹, 被阎王大人一脚踹出个缺口。
要是有位玄学岗人士在这里, 准要栽在这一步。车厢里的邪物和沙丁鱼罐头中的鱼一样密集,前脚钟成说刚踹烂车窗, 后脚窗内就露出了不知谁的一截软肢。
然而钟成说毫无察觉。
他利落地穿过软肢, 蹦进车内。被穿过的软肢哆嗦了下,灰溜溜地蜷了回去。
钟成说暗沉的眸子里, 面前的车厢空空荡荡,两侧的塑料座椅沾满不明污渍, 夹着广告牌的拉环随着车辆左右晃动。
状况与他的推测相差无几。
符行川和李念不是可以轻松处置的对手, 他们的敌人只要还有脑子,就会把有实体邪物派去那边——有实体的邪物大多实力不弱。比如吞蛇, 比如黄粱。
识安不会在状况不明时冒险, 更别提在情况不利时反攻。
退一步, 科学岗人员的定位也更倾向于“防守”,“幕后邪物”身边不会留多少有实体战力。
钟成说悠然扔下识安的单边耳机,用脚碾了碾。伴随着咔吧声响, 识安最后联络他的手段也断掉了。
狼狈不堪的耳机被钟成说收回口袋深处,他甚至用拉链细细封了袋口, 以防它的碎片掉出来。
接下来, 他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就算没有实体邪物, 这里的活人镇民疯狂如此, 难说会用出什么手段。
血红与乳白交织,雾气不知怎的渗进车内,车厢间没有阻隔,但十步之外的景象就被浓稠的雾淹没。
窗外是雾,窗内还是雾,所有颜色在雾气中淡薄,仿佛一个糟糕的梦境。
车厢之间装着老式LED走字屏。黑底上的红光穿透雾气,红点组成的字不断滚动。它的内容本应是日常须知与到站提示,此刻只有四个字不断重复。
【不想消失不想消失不想消失不想消失……】
钟成说的表盘已然变为一片血红,它震都不屑于再震,只顾着发出滴滴滴滴的刺耳尖叫。
这节车厢在车尾,阎王把玩着恶果,在浓雾中一步步前行。
车内没有空调,闷热的气息让那股怪味更浓厚了。
严格意义上,作为夜行人活动的这些年,钟成说该闻的不该闻的都闻了个遍。这股味道并不是他遭遇过最浓稠、最膈应的。可它有那么点儿像殷刃的气味,这使得他格外嗅不惯这股味道。
钟成说加快了步子。
在他看不见的世界,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车厢犹如高峰期时的地铁,各种邪物摩肩接踵。
老人们齐整地坐在塑料座位上,个个脸孔惨白,面无表情,身上的古老寿衣闪烁绸光。
他们怀里紧紧拥着牌位,背部贴满白纸挽联。那些白纸被他们坐在屁股底下,不时发出咔咔轻响。
其余男女则脖子卡在吊环内,他们穿着农村常见的粗布褂子,脑袋胀大青紫。随着车辆前行,尸体们一晃一晃,浑浊凸出的眼球全部盯向钟成说。
满地香灰、泥土与纸钱。
更多非人的邪物占满了剩余空间,它们的样貌大同小异,大多不是怪异无毛的动物,就是长有怪果的枯藤。
一排排厉鬼的身体掠过钟成说的肩膀,一个个死人口吐恶毒诅咒。天花板上黏着的腐血滴落,阴影处不时有怪眼睁开。钟成说我行我素地前行,颇有种“万邪丛中过,片煞不沾身”的自得。
车厢与车厢的链接处,守着两只长方形邪物。
它们结构近人,身着百年前流行的昂贵料子,脑袋上还扣着镶玉的瓜皮帽。
两只邪物躯体形状扁而平,像是被强行压成了大宅门板——要是忽略那真实变形的躯体眉眼、折到胸口的脖颈,以及皮肤上流淌的淡绿黏液,它们瞧着还算无害。
发现钟成说走近,两只怪物组成一扇肉门,将车厢连接处堵得严严实实。
它们张开头颅上歪斜的大嘴,发出威胁的咆哮。那些淡绿黏液流淌得更快了,在连接处的金属板积成一滩,还有不断漫延的趋势。
哒、哒、哒。
一双运动鞋毫不在意地踩进黏液,未知的浓雾中,钟成说的步伐快而稳。
哒、哒、哒。
他轻松穿过两只面貌异常的“邪物门”,继续朝车头的方向前进。
接下来的车厢依旧很长,也依旧空无一物。
那只邪物散发出来的气味更浓了。
钟成说下意识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
活人各有各的气味,或浓或淡。无论如何,活人的味道无法重过尸体。鼻端萦绕的气息,让钟成说隐约有种嗅到“尸体”的感受。
那只藏在幕后的邪物——那只殷刃的拙劣仿制品,沉没会无法操控的失败作……它的状况,或许并不好。
钟成说走进第二个“空空如也”的长车厢。无数邪物瞬间转过脸,打量这位入侵者。
这扇车厢的邪物,与第一节的稍稍有所不同。
厉鬼们的服装虽然老气,但比上一节车厢现代不少。它们坐得整整齐齐,脸上都带了笑意,那些死去的眼睛里甚至暗含着些许希望。
矿工嘴唇发紫,脸上沾满尘灰,手里紧紧捏着装满纸币的信封。新娘的麻花辫盘在脑后,半边身子不知被什么碾碎,胸口还别着一朵娇艳玫瑰。富商的脖子上挂着金链,溺死的脸上浮肿一片,口鼻不停地淌下泥水。
座位底部冒出黑烟与尘土,鞭炮的红纸混合其中,庆祝开业的花篮倒了满地。
车厢窗户上糊满标题写着关于“更升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