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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1 / 2)

脚镣很冷,像块冰似的贴在江懿身上,一动便会扯到上面牵着的锁链,发出细碎的响声。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先前昼夜不眠地逃亡和思考对策已经将他所剩无几的精力抽干,就算神经强制地紧绷着,也全然无法抵抗来自本能的困倦。

半梦半醒之间,江懿恍惚地梦见了很久之前的事。

那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丞相,能上阵杀敌,也能快马加鞭从八百里开外的陇西回燕都和那群不争气的酸儒拌嘴。

而身后也总会跟着一个寡言温和的小孩。

军营中全是汉人,虽然天天喊乌斯人洋贼,却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异域少年格外宽容。

或许皆因他是江懿的学生。

江懿本身也是个半大的少年,只不过多读了几年的书显得有些老成,又深谙背那之乎者也的头疼,于是放任裴向云和将士们混在一起,直接混成了大字不识一个的小文盲。

陇西的张将军来找江懿,偶然提到了这件事:“江大人,您那位小徒弟虽然在习武上有极高的天赋,但若是字都不识,是否也太”

彼时江懿正忙着和朝廷那些固执己见的老顽固斗智斗勇,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既然喜欢习武便习武吧,其他的以后慢慢教也不迟。”

他总是给裴向云最大的宠溺和包容,哪怕闯了祸,最后江懿也能雷声大雨声小地放过他。

现在看来都是错的。

江懿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一会儿是在陇西时的回忆,一会儿又是裴向云带着上万乌斯精兵屠戮大燕百姓时的尸山血海。

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牵动了脚踝上的锁链,发出“哗啦”的轻响。身边的人似有所觉,轻轻抬手将他整个人揽在了怀中。

待江懿再次睁开眼时,外面的日头已经很高了。

昨夜那个冲着他脸上吐唾沫的小厮正垂着头跪在地上,听见床上的声响后面色有些怪异地抬头看了过来。

江懿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四周,待目光落在脚镣上时才被蓦地刺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裴向云的阶下囚。

他轻轻叹了口气,面色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厮毕恭毕敬地回道:“刚过辰时。”

“跪着不累么?”江懿说,“起来吧。”

小厮这才敢扶着一旁的椅子站起身,重心不稳地晃了下,似乎确实跪了很久了。

江懿自顾自地将衣服穿好,待要下床时才看清那条锁链的长度。

大概能够他在这间屋子里自由活动。

这个装潢华贵的房间就像一个造型精美的金丝笼,将他这只雀牢牢地禁锢起来,怕是永生永世都无法重获自由。

他收回目光,发现小厮还在用那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小厮不自然地将眼神迅速移走,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江懿左右无事,也没胃口用膳,索性想和他聊聊:“看我做什么?”

小厮白净的脸上倏地一红,支吾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你昨晚和那洋狗子睡在一起的?”

江懿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小厮的目光登时更怪异了。

江懿这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原本愁云惨淡的心境多了几分哭笑不得的无奈:“只是睡一张床而已。”

“但他们都说,你是被乌斯人迷惑了心智,才成了卖国贼的帮凶。”

小厮不过也十三四岁的年纪,话匣子慢慢打开了:“迷惑你心智的是那个洋狗子吧?你们不是师生吗?”

江懿的指尖顿了下:“我们确实是师生。”

只不过这份师生情不知何时变了质。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对这方面的情感很迟钝,只偶尔觉得裴向云看自己的目光不对劲,可也并不敢往别处想。

直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江懿如往常一样在军帐中点了炉子,忽地有人在外面喊他。

他起身将帐帘撩开,便看见落了一身雪的裴向云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自己。

江懿以为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想和自己待在一起,于是也没多想便将人放了进来。

可没料到这狼崽子将他箍在怀中,炽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脖颈上,虔诚而急切地吻过每一寸露在外面的皮肤。

江懿如同遭了当头一击,在他怀里挣扎起来。裴向云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带着些许迷茫地停下了动作。

“你疯了?”江懿的心跳很快,说不清到底是在抗拒还是怀着隐秘的期待,“我是你老师。”

裴向云静静地看着他,眸中划过一道危险的黯色:“师父,你愿意跟我走吗?”

江懿听他答非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走?去哪?”

“不知道,离开陇西,丢下我们的身份,”裴向云轻声道,“随便去什么地方都行。”

江懿拧着眉,心中仍忌惮着他刚才逾矩的举动:“我为什么要走?我走了陇西怎么办?别胡闹,怎么还和小孩一样。”

裴向云的声音中多了哀求:“你只在乎陇西吗?”

“不然呢?”江懿反问他。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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