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老先生脸老到如同戴了个沟壑纵横的面具,人也能从他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惊讶来,他抿唇沉默片刻,端着嘶哑的嗓音道:“姑娘,老头我不知你姓甚名谁是何身份,但有番话今日必须同你讲清楚,你方才使出的那招名为‘天下无双’,乃是十二仙门中‘七杀’一门至高绝学,修炼者需有得天独厚的先天真气,不仅从幼年开始就要打通奇经八脉将其逼入丹田,同时还要修炼后天真气让二者共处一室,先天真气与后天真气水火不相容,如若克服种种绝境使二者相融,则能以一挡万天下无敌,如若不能使其相融……则筋脉爆裂,死无全尸。”
江芷疲惫极了,听老头说话就如同听苍蝇在耳边嗡嗡,她从小没读过什么尊老爱幼的圣贤书,能做的就是装死听不见。
“姑娘?”清云子见她不为所动,又唤了一声。
江芷抹了把嘴角血迹,睁眼看向瞎眼老头,声音平静:“那又怎样。”
她长到十四岁都没好好活过,不知做人乐趣,自然也就不怕死。
老头显然被这种视性命如粪土的作死精神震惊到了,一肚子类似“如今家国分裂四方动荡少年应当自强不息为国为民做奉献”的废话全被打击回肚子里,半天从豁牙的嘴里蹦出来句:“此后若想保命,少动真气。”
江芷觉得和这老头说不通,单手撑地站起来道:“今天是我连累了你们,但我急着赶路,日后若有缘相见,定倾力还之。”
她抬头望了眼天,太阳已经西斜,跟北越狗打那一架浪费太多功夫了,她不能再耽误时间,十二楼的位置可以再打听,目前起码得先到南梁境内。
官道风忽起,黄沙盖了满地断肢残骸。
江芷拖着打架打正欢的五脏六腑步伐朝前迈了出去,心中幻想回到家后爹娘看到她会有什么反应——也可能是没反应,因为压根认不出来她。
想着想着,她忽然感到后脖颈遭到沉重一击,随即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倒地时脑子里的想法只有:“娘的,这老头不讲武德。”
江芷是在路下面的土沟子里醒来的,身上还盖着一堆茅草,幸亏没羊来给啃喽,她扒开茅草坐起来,揉着沉痛的脑袋心中大骂老头简直丧良心,骂完盘腿打坐准备调理真气,接着第一个心法出来人就傻了——她真气呢?
丹田纹丝不动,经脉平静无波,简直如脱胎换骨一般,只不过是换了一副庸人骨。要知道她过去只要一静心打坐体内那俩大哥都是不斗个你死我活不罢休的!
江芷不死心,干脆直接运行内力,可身体居然毫无反应!
她仔细回忆,忽然,脑海“嗡”的一下炸开,她想起来了,那老不死的趁她昏迷之际在她身上整整点了二十八道穴位!点完还叹道:“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于死地,亦十有三。然自寻死路者,生何益,死何益?”
她压根听不懂老东西佶屈聱牙地说了什么废话,她只知道她的内力被封住了!全封住了!
江芷吃人的心都有了,缓了半天才接受这个想骂粗话但不知道骂什么的现实,此时天已经快黑透了,周围鸦雀无声,她拖着沉重的心情准备继续上路,心道以后见了那老东西不把他满口牙打掉她就是红毛猴子生的。
刚睡醒的身体酸软无力,她伸手往旁边一撑,掌心正好触到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什,把手挪开借着为剩不多的夕阳,她看见了把干净到发亮的长剑,剑鞘是纯银的,通体闪着寒光,整体素净简朴,只有最上面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祥云——就是打架时老东西扔给她的那把。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此刻肯定先拔剑让剑身亮个相,但江芷还在气头上,看见这把“破铜烂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哼了一声走的那叫一个毅然决然。
但走了没几步她就又回去把剑捡起来了,心想:“路上诸多不易,不行拿去当了换钱也是很好的。”想完掏出怀里的黑丸子又嚼了几颗,气力好歹恢复了点。
往南约莫走了有二十里,天色漆黑一片,途径萝卜地,江芷看了看,趁着四下无人拔了两颗坐地头解渴又解饿。
等把肚子填满智商重新上线,她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这里应该还是属于北越境内,因为山多地僻所以人烟稀少,但稀少不代表没有,比如萝卜地对面就有户人家,木栅栏茅草屋,门口栓了条大黄狗,大黄狗朝偷萝卜的“小贼”汪汪半天,硬是没个人出来看情况。
江芷抹了把嘴上的泥,心想:“或许人家去走亲戚了呢?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
山间温度冰凉,山路坎坷难走,好在二月枝叶稀疏,不至于走在里面连丝月光都看不见,羊肠小道地势高且窄,江芷走的格外小心,她现在没了内力护体,就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她的警惕。
忽的,有道微弱的动静由远及近传入她耳朵里,仔细一听,居然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山路下的平地,火光灼目,人数众多。
三名身穿白衣青袍的少年人被一伙山贼团团围住,在他们身后护着的是一老一少父女二人,迫于保护人,他们不能四处分散与山贼厮杀,武功虽高,但因为对方人多势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