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点点头,“刚刚就已经派人出去报信了。”
周家众人愈发闹得沸反盈天,看架势,是非逼着燕砺锋要将周成海当场释放不可。陈阿细有些胆怯,默默站了一会儿,还是走到前面,在燕砺锋身边站定,“大人,我有问题要问周成海。”
燕砺锋一怔,随即点头,“去吧。”
陈阿细走到周成海面前,此时周成海被人押着,还比她低了一头。她声音很低,直直看着周成海,“周知县,是你杀了我哥哥吗?”
周成海眼睛一抬,眼中有些无谓,“对。”
在陈阿细面前,他居然承认得很干脆,两人对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四周的人也都能听到。陈阿细顿了顿,又问道,“为什么?”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哥哥从未得罪过你,为什么?”
周成海闭上眼,笑了一下,看着陈阿细的神情多了些许居高临下,正如他以往那样傲慢,“因为陈阿宽只要活着,就在碍我的眼,我不想再看见他,我要让他从关南县消失。”
他的话显现出了些作案的端倪,燕砺锋和祝良夕等人听到了,也纷纷转过身去听。周成海并不在意这些,就那样笑着看陈阿细,仿佛已经身处绝境,却依然怡然自得。
陈阿细的喉头动了一下,像是再次鼓起勇气,“我哥哥,帮助乡亲们修路,修桥,修屋子,甚至帮助衙门抓盗匪,擒野兽,衙门做的他都在做,衙门不做的他也在做,我哥哥这么多年来不知帮你做了多少事情,我们兄妹两个从未向你讨要过什么奖赏,为何你反而要害我哥哥的性命?”
陈阿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骨血中挤出来,背负着莫大的痛与怨。她没有哭,语气甚至还很冷静,但众人都看得出,她压抑着巨大的悲恸,不惜下一刻就将周成海食肉寝皮。
周成海脸上的笑消失了。许久,他目光凉薄地看着陈阿细,淡淡道,“你觉得,你们兄妹很伟大,是吗?”
他冷嗤一声,“你是不是也觉得,当年察举知县,就应该让陈阿宽当选?不用否认,你是这么想的,门外那些人们也是这么想的。对,陈阿宽是个好人,或者说他简直是个圣人,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人,逆来顺受以德报怨,好似全县的人都是他亲爹娘一样,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桥坏了,我说得先向州里汇报请求拨款,一来一去最多十几天,哎哟你哥哥等不了,说乡亲们每天都要过河一天都等不了,自己扛着木头麻绳连夜修补好了······多好的人呐,我简直要羞愧死了。”
话虽这么说,但周成海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停了停,他又接着道,“山上闹匪患,我说要向云霆营接洽,让他们出兵剿灭才最为稳妥。陈大圣人又等不了了,说山匪闹得老百姓不敢去打柴,家里已经生不出火了。他一个人,追着一个小喽啰追了六天,硬是追到人家的大本营里,单枪匹马拿把柴刀就敢去砍匪首的脖子。要不是我带着云霆营赶到,他早就烂成泥了,结果呢?下山的时候,他陈阿宽被百姓们前簇后拥的,可真是个大英雄,他有没有想过,要不是我带人去接应,他哪里有命享受那份待遇?”
周成海说了很多,似乎心中压抑许久,今天才终于释放,“他是英雄,衬得我是个胆小鬼,他是圣人,衬得我是个小人。他没当上知县,心中不甘吧?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将我衬得一文不值,让这么多老百姓看我就像看一个废物。他不是知县,胜似知县,我斗不过他,也比不过他,因为我有脑子,我不是个傻子。”
周成海笑了,目光向那个装着头骨的盒子一瞥,“不过我也很仁慈。你看,你哥哥不是很牵挂百姓吗?我就把他的头砍下来,埋在花盆里,放在县衙的大堂上,每一个过来找我伸冤的乡亲,他都能看到。我还剥了他的皮,做成鸣冤鼓······哈哈哈哈哈,他用自己的皮肉来为百姓伸冤,会不会很有成就感?”
他笑声渐大,直至疯狂,咬牙切齿道,“我要让他在这公堂上永远伺候着他的百姓,永世,不得解脱。”
看着周成海大笑的样子,祝良夕只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凉。当官当不出政绩固然平庸,被别人抢了风头也当然窝囊,然而,这就能是他杀人分尸的理由吗?
周成海这么多年来自以为压抑的委屈,来源不是关南县的国计民生,而是他一个人的名利与私心。
陈阿细静静地看着周成海,待他笑声停了,才平静开口,“我哥哥死了也快有一年了,这一年里,你做出什么让百姓称赞的事了吗?”
周成海的表情僵住了。
“你嫉妒我哥哥有名望,有人缘,那么他死了,这些名望与人缘就归你了吗?”陈阿细继续道,“你嫉妒我哥哥,嫉妒到杀了他,可莫非他死了,他的东西就能变成你的吗?是你自己无能,自私,跟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即使我哥哥从这世上消失,这也不会改变。即使你杀一百个陈阿宽,你也不会变成陈阿宽那样的人。”
陈阿细深吸一口气,目光中有些怜悯,“周成海,人在做,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