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一唱一和,周成海算是看明白了。何坤明摆着是个弃子了,至于他会不会成为弃子,取决于他够不够配合。
“何大人在云霆营多年,自然是极重情义的,不过,这过于重情义,恐怕也容易铸下大错。”半晌,周成海开了口,“下官没有对云霆营不敬的意思,但对于官吏来说,国家社稷要放在个人恩怨上面。何大人过于回护云霆营,在断案上,只怕是就会失了公允了。”
“周知县的意思是······”燕砺锋目光中有探究。
“下官对县里百姓了如指掌,对于他们的家族和交友,也稍有了解。”周成海慢慢道,“云霆营里,有一个叫王青苗的士兵,似乎与何大人关系匪浅。”
在座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提——王青苗这个名字他们都不陌生,只是没想到,会从周成海的嘴里说出来。
“是吗?”燕砺锋不动声色,“本使到云霆营这些天,怎么没听说有这个人?”
“王青苗不过是个小卒子,连燕帅都没见过,更何况大人呢。”周成海笑了两声,“不过下官听说,他与何大人倒是有些交情。”
“那周知县可知道,王青苗是哪一年入的营?”燕砺锋又问。
“大概······两年前吧。”周成海答道。
“周知县,你自诩熟知全县百姓,这里可是记错了。”燕砺锋朗声笑道,“何坤负伤离营,起码已经有五六年了,而王青苗一个入营不过两年的新兵,怎么可能会结识何坤呢?”
“并非在营中结识,而是私人的交情。”周成海并不慌张,“云霆营与地方州县虽然相互独立,但在边境防备事务上双方有诸多需要沟通之处,便要有专人负责传信,这个人就是王青苗。他与何大人接触多了,一来二去,便有了些交情。”
“哦······”燕砺锋一副了然神情,“那和陈阿宽又有什么关系?”
“关南县里有一条单渑河,百姓灌溉或饮用,都要从那条河取水。但水源有限,河两岸的几个村子常常因为取水发生争执,聚众械斗也是常有的事,虽是一个县的乡亲,不少人却如仇敌一般。王家村和陈家村恰好就在河的两岸,争吵打斗,每年都有。”周成海点到为止,不再说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陈阿宽与王青苗有旧怨,而王青苗又与何坤交好,何坤便为王青苗出气,杀了陈阿宽。燕砺锋听完,垂眼不语,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不是他见过王老太太,对王青苗有所了解,恐怕还真要被周成海给哄过去。王青苗眼下依然在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跳出来反驳,周成海巧妙地将一切事实修饰后,将矛头指向了何坤,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倒是极有可能。”这时祝良夕开口道,“我在西京随刑司提审陈阿细时,的确听她说过,陈阿宽失踪的前一夜是被一个姓王的云霆营士兵叫上了落霄山,那个士兵奉的还是何坤的命令。我们在西京时不了解内情,总是想不通陈阿宽怎么会莫名其妙上了落霄山,如今听周知县一说,才算是明白了。”
她顺着周成海的话说,也算是认可了周成海的说法。燕砺锋悄悄地瞥了一眼祝良夕,见她面色平淡,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打算。
上一次夜探县衙回到云霆营后,他与大家分析讨论了很久。他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幕后黑手是怎么有胆子做出这些事的?
杀死陈阿宽,伪造证据诬陷何坤,派杀手暗杀朝廷特使,还藏尸于县衙······哪一件拿出来看都太过猖獗,连一点遮掩都没有。如此无法无天,如同视律法为无物,难道就不曾想过还有天子,还有京城的刑司吗?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勘验官刘俭提出了一种可能——
不是胆大,而是愚蠢。
刘俭出生于青河州的一家农户,后来认了一个仵作当师傅学习勘验技术,因技艺精湛,之后才借助一桩焚尸大案认识了裴澄,被调到了刑司。他出身贫寒,故而比其他人更了解乡民,他说,越是在本地拥有足够资源的人,越不会去看外面的天地,一些闭塞州县的富户人家甚至一辈子连本县都不会出去,连大梁一共有哪些州都说不出来。
因为闭塞,所以安逸,又因为安逸,所以愈发闭塞。这些人但凡能走出去看一看,见识一下西京的繁华,去看一看中原的辽阔,都会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中自然会产生敬畏。偏偏他们出不去,所以所见即世界,变得愈发愚昧,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尤其是一些豢养奴仆的乡绅富户,甚至会觉得连皇帝的日子都不如自己舒坦。他们手中攥着那一点微薄的生杀大权,几乎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手下的百姓都是愚民,而自己说一不二无人质疑,已然就是权威。
最后,刘俭才说,作案之人不见得有多么心思缜密或是胆大妄为,也许仅仅是愚蠢而已。他根本就不知道朝廷特使亲临羌州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刺杀朝廷命官意味着什么,他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