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华右手的花剪失落,手腕被捏得生疼,本能地举起左手去打他。
百里无咎右臂一抬,挡掉她的捶打,顺势一缠一拧将她的左臂夹在腋下,在她的呼救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刹那,手掌再次捂住她的嘴唇,把声音摁回去。
秋若华情急之中踢出去的脚,也被他双膝夹住,这个姿势不仅让她再无反抗之力,也备感羞辱。
百里无咎禁锢着,把她抵在墙上,两个人贴得极近,居高临下嘲弄地语气道:“别再妄动!敌我悬殊,大娘子竟不知一动不如一静,一再负隅顽抗,只会激怒对手?嗯?”
他最后一个鼻音,让秋若华头皮发麻,像个骄傲的将军在嘲讽不知进退的猎物。
秋若华挣脱不出来,又羞又气又害怕,泪珠不争气地滚出来——这幅样子,若被人瞧了去,就算他不杀自己,自己的名声也毁了。
百里无咎看见她的眼泪,不明所以,“你哭什么?我又没把你怎么着。”
秋若华微蹙眉头,乌溜溜的眼珠瞪着他,眼神充满怨恨和绝望。眼角涌出大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去,尚带着她的体温,落在百里无咎的指上,他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手指顿时打了个颤。
天色又亮了几分,百里无咎听到院子里有门户开合的响动,想必是有家仆起来洒扫。
百里无咎放松对她的钳制,扳着她的肩膀将她背转过面墙而立。这次没再捂她的嘴,她倒是咬住嘴唇没有出声,只是待宰羔羊般瑟瑟发抖,想来她也是怕被人发现这一幕。
百里无咎心下歉然,压着嗓音说道:“我本意不想伤你,大娘子乖乖地别出声,等我走了你再离开,这样对大家都好。”
百里无咎慢慢放开她,见她还老实地站在那里,硬起心肠转身快步跑了。
秋若华一直等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才扶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她身上出了冷汗,双腿都是软的。
一颗心在胸膛里跳得像一面要擂破的急鼓,全无章法。
缓了好大一会儿,手脚上终于有了点力气,也不知道怎么挪到琳儿身边的。
摸摸鼻子还有气息,没死,是晕了。
秋若华不知他还在不在附近,不敢扬声叫人,拧身出了园子,往回跑。路上遇到晨起洒扫的婆子,扑到人家怀里,顿时没了力气,“救、救人……”
婆子认出是才过门的秋娘子,扯着嗓子招呼人来帮忙,秋若华心有余悸,牙齿还在打架,“方才有歹人翻墙进来了……快叫人去找!琳儿还在花园里,救她……”
秋若华被送回碧梧院,缩坐在榻上,赵嬷嬷和刘嬷嬷一边给她揉搓吓得僵硬的手脚,一面温言哄她。
“大娘子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邹氏急匆匆赶来,“我刚醒,就听外边乱嚷嚷,说家里进了歹人,还惊吓到新妇,到底怎么回事?底下人没说清楚,我听得也糊涂。”
秋若华虽然还没有完全从惊吓中平复,但是心头已经清明。自己刚嫁过来,与李家上下不熟悉,在花园里被黑衣男子贴身抓住的事不能详说,若是再被龌龊之人添油加醋,自己的名声就毁了。
幸好没有旁人发现,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便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是被突然闯入的歹人吓到。那歹人被发现,也匆匆逃走,并未来得及行凶。
因为琳儿忽然出声,才被对方逃跑时打晕。
秋若华说话时,嗓音还在发紧,“让婆母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莫怕,家里上上下下都在找,那人若还在院子里,必然能找出来。”邹氏拍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抚,扭头吩咐丫环道,“秋娘子受了惊吓,还不快去请郎中来给瞧瞧?”
院子里折腾了一个清晨,毫无所获。郎中来把了脉,说她无碍,给开了安神汤药,让好好休息。
秋若华服了药睡下,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梦见自己又踏入了后花园。
这次黑衣人把她抵在墙上,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质问她为何替嫁骗亲,她呜咽着答不上来。他拔出背后的长剑,雪亮的剑刃映入眼中,吓得她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瞪着红罗帐顶的上鸳鸯纹样,又惊又怕又委屈——这些原本应该是长姐的。
包括她身上的新衣都是按着长姐的尺寸量的,时间仓促,嫡母没再让人改。
衣裳不重要,连姻缘也不重要。只因她是个不被父亲在意的庶女,长姐不愿嫁,嫡母就把她含糊地塞过来。
家里人背后说她,能嫁官人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谨小慎微、恭敬温顺,所图不过是有朝一日离开秋家,嫁个平民百姓,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夫妻和睦、相敬如宾……
替嫁把她的命运打乱了,眼睛被罗帐的红色刺痛,忽然悲从中来,捂住脸,压抑地哭了……
不知不觉,日已偏西。
珍儿进来时,她止了哭声,躺在床上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