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得到确切的回应后,小男孩开心的笑了起来。
一双眼睛弯弯,像夜空中明亮的钩月。
云景怡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心生好奇,她突然想起景竹刚入师门之时也是如此,胆怯、惶恐,整个人瑟缩着。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念头宛如一根经久燃烧的香,一旦燃起,便难以抹去。
思虑良久,她终于开口:
“你很担忧沈将军,你是他的……徒弟?”
小男孩摇了摇头,依旧静静地坐在圆凳上。
“那是……你是军中谁家的孩子?”
她的话音刚落下,小人脸上的欣喜逐渐隐去,小小的牙齿咬住下唇,整个人蜷缩起来。
难道都不是?
云景怡不忍心继续问下去,借着烛光将小男孩身上的棉衣仔细打量一番,这个料子竟然与沈星煜贴身里衣用料相同。
难道他是……?
“别担心啦,天色还早,你一个人偷偷溜进大帐中,可有人会寻你?”
她还是有些担忧,按说军中军纪森严,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小男童?
正当小男童抬起脸之时,里间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云医师,在下副将陈嵘,您可曾看到一个小男孩进入将军大帐?”
云景怡与小男童对视一眼,话中明显指的便是眼前这个小人,她朝圆凳上坐着的小任挑了挑眉:
“陈副将来寻你了,你可要见他?”
出乎云景怡的意料,小男童竟然没有丝毫疑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云景怡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位身穿铠甲的军人,想必是寒夜寻了很久,铠甲上还粘着霜雪,冒着森森寒气。
看到坐在圆凳上的小男童,陈嵘朝他招了招手,又慌忙向云景怡请罪:
“是属下过错,让这个小家伙溜了进来,将军曾吩咐万万不可让他看到自己的症状,生怕吓到这个小伢崽。”
陈嵘冻得脸颊青紫,等到小男孩走到自己身侧,糙汉子怜爱地抚了抚他的两个小发包,哑声叮嘱:
“桑黎,如今是非常时期,不可轻易进入主帐,知晓了吗?”
原来他的名字叫桑黎,听起来仿佛寄予了无限黎明的希望。
桑黎站在陈嵘身侧乖巧地点了点头,陈嵘向云医师拱了拱手,又十分不安地瞧了一眼里间。
云景怡心领神会:“放心,沈将军的症状已经有所减轻,请军中诸位将军放心。”
陈嵘一脸如释重负,饱经风霜的脸上堆起笑容:
“有云医师和谢军医,属下们心中便安稳了,属下这便带着桑黎回去,若云医师有需要属下的地方尽管吩咐,一定为您办妥!”
云景怡笑起来,朝他点头致谢。
陈嵘带着桑黎朝外走去,军人絮絮叨叨地叮嘱声夹杂着靴子踩踏的声响,一步步走远。
当陈副将掀开大帐厚实的棉帘时,呼啸的寒风将他的声音撕碎,断断续续送到云景怡耳边,令刚准备关上里间隔门的人心中猛然一紧。
“桑黎,听话,在你阿爹未苏醒前千万不能再偷偷溜进大帐了。”
“你阿爹当初……”
棉帘落下,将陈嵘后半段话生生隔断,连同嘶吼的风声一起阻隔在外。
整个大帐内,死一般沉寂。
云景怡定定地站在原地,手指扣在门边,整个人呼吸骤停,周身上下一片森冷寒意。
半晌,她轻轻推上隔门,看着榻上依旧昏睡之人。
她走到榻边,看着那人熟悉的眉眼,尽管如今脸色苍白却依旧难以掩盖眉目之中的凌厉。
她应当料想到的,沈星煜是镇北侯府世子,统领整个镇北军,虽然常年在北域领军,但是毕竟年岁已到,血气方刚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住。
桑黎的相貌中有北域人的影子,难道是,沈星煜与北域女子所生的儿子?
云景怡越想越发觉自己有些可笑,自己不过是奉师命下山一遭,前来镇北军救他,已经是自己逾越师门嘱咐。
自己只是处于心中道义,不愿看到烽火骤起,生灵涂炭。
待到沈星煜苏醒,症状缓解,便同青鸾一起返回苍梧山吧。
为了防止炭气中毒,里间的窗子半开着一条缝隙,偶尔一丝寒风吹进来,将云景怡波折不平的心绪吹醒。
他有没有儿子,关自己什么事,自己早晚都要返回师门。
此生,若无机遇,恐怕再也不会同他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