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燃尽,云翘也没等到陆英东回来,疲倦至极,她胡乱躺在床上睡了片刻,很快又被噩梦惊醒——
梦中大雪漫天,浑身是血的陆英东被人抬了回来,面色惨白,毫无生气。
陆将军重伤不治,作为他帐中的女婢,自然也失去了靠山,云翘仓惶不已,却仍然被面目模糊的男子拉了出去。
粗糙蛮横的手,邪淫狡诈的笑,如惊雷阵阵,使得云翘疾呼着“不要”惊醒了过来。
满室昏暗,天色微明,额上满是细汗,她大口喘着气,望着厚厚的帷帘发呆。
假若陆英东真的死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答案无需多想,云翘咬了咬唇,这段安生平静的日子是她偷来的,若想长久安稳地活下去,她得想想别的法子。
起身穿衣,对镜梳头时,云翘望着铜镜中映出的身影,白皙明秀,眸若秋水,眉间难掩忧愁。
浊世飘零,命似弱草,如此样貌反倒成了一种累赘。
她自幼养在深闺,从未吃过什么苦头,这半年来所经历的,已然将她的性子磨砺了许多。
尽管陆英东从未说过要她“偿命”,也未将她当寻常婢女使唤,但云翘对他还是悬着一颗心——常年在沙场杀敌的人,当真会如此心慈手软?
她深知自己眼下除了这副身子,别的一无所有,但要她不顾脸面勾引陆英东……云翘也做不来。
那夜若是没有□□……云翘抿了抿唇,放下木梳,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
外面又落起雪,不远处的帐篷传来伤员的低声呻.吟。
云翘犹豫片刻,拢好衣衫走了出去。
伤者众多,或箭伤或刀伤,浓重的血腥味冰冷而刺鼻,军医与药僮忙得脚打后脑勺,亦有士兵在帮着包扎处理伤口,不少人瞥见她过来,皆愣了愣。
“王大夫,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
“呃,”王大夫怔了怔,指了指担架上躺着的少年,“劳驾姑娘给他清洗一下伤口罢。”
云翘看着脸色发白的少年,见他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沾满了尘土砂砾,她并未迟疑,端起地上的木盆便去打水去了。
清洗伤口的时候,那少年痛极地哭嚎,尽管云翘极力忍着,却还是跟着白了脸。
之后便是包扎伤口、煎药、换药。
许多事云翘都是头一回做,难免手忙脚乱,好在其中一个药僮十分耐心,手把手地教着云翘。
“多谢你了,”云翘擦了擦额汗,温柔笑道,“若不是你,我就是来帮倒忙了。”
那药僮嘻嘻一笑,嗓音清脆:“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您也是一片好心,小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云翘见他说话做事极为机灵,对他心生好感:“这位小师傅怎么称呼?”
药僮一面捣药一面道:“小的姓余,单名一个庆字,泸州人氏。”
云翘笑道:“余庆倒是个好名字,我瞧着你与我差不多大,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曲洲来?”
余庆道:“还不是为了讨个活计?谋口饭吃罢了。”
闲谈片刻,云翘发觉这药僮有些男生女相,身量矮小不说,手掌也比她的大不了多少。
不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也并未多想,忙着照料伤员直到二更,这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主帐。
帐内空无一人,满室冰冷。
前几日陆英东提及的大床被人送来了,占据了大半地方,云翘烧了只火盆,洗漱后铺好床躺了上去,却迟迟没有睡意。
不知陆英东此时在做什么?他有没有受伤……
如此心神不宁地过了一宿,翌日云翘又去给伤员包扎伤口。
先前营地内许多人对她的美貌十分好奇,堆聚在门首窥探,如今见她大方地出来,毫不避讳脏污,雪肤花貌,恍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
众人仍在偷偷看她,目光中却再也没有淫邪贪婪。
倒不是他们短期内成长多少,只是有了钱达的前车之鉴,许多人也没了那胆子。
更何况陆将军正在前线杀敌,他们若是动了他帐内的人,未免也太不知廉耻。
这次与西凉的战争持续了十日,云翘便在一日日的焦心忧虑中等待了十日。
这天夜里,她睡得迷迷蒙蒙,蓦地听到些许轻微的声响,昏暗中,她看见一抹高大的身影在徐徐逼近。
脑海中陡然闪过从前的画面,云翘惊呼一声,卷着被子滚到了床角,摸到腰间的那把匕首,颤声威胁:“你、你不要过来!”
那身影顿了一下,出声笑了笑:“怎么,翘翘不想我回来么?”
云翘怔了怔,“英东哥哥……”
她疾扑到他怀中,抱着他的脖子低声哭了起来。
陆英东愣住,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如此反应。
“哭什么?”他托住她的臀,将她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