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找到工作吧。”
“为什么？”江夜正是求知欲旺盛的年龄段，“大家不都要上学，都要工作吗？爸爸在工作，姐姐你在读书，我也在读书……”
江夜语气有些纠结，非常不解。
“为什么？”江昼轻声重复一遍，电梯到了，她牵着江夜出门，走进黑洞洞的公寓走廊，一直走到末尾拐角处，她租的房子就在拐角，只有她一户，很安静的位置。
开门，江昼一边为江夜拿出拖鞋，一边缓缓道：“可能是因为他是聋哑人，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家人，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总之他没受过什么教育，也学不会什么维持生计的技能，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懒，不愿意去学，我记得社区对残疾人有对口帮扶。”
因为他是聋哑人，而且用不起辅助听说设备，所以找工作的概率比正常人低很多。前些年还有针对聋哑人的体力劳动，比如送送外卖，但这几年外卖行业早已被智能机器人垄断，其他重体力行业也逐渐被机械取代，别说聋哑人了，正常人也在渐渐退出体力劳动的舞台。
因为他可能有着糟糕的原生家庭，或者压根没有家人，所以他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所以他的学习和认知能力都非常差劲，难以适应别的需要学习的工作。
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他懒，所以社区的帮扶对他毫无作用。反正他有固定的住所，这就够了，要他去学习？去努力？去工作？他才不干。
当然，小时候的江夜并没有读懂姐姐话里的这些意思，她只是本能地有些怕那个聋哑男人，而在害怕的同时，又暗暗生起了一些独属于小女孩的怜悯心。
江夜是个很聪明的小女孩，因为害怕，所以她从来不独自出门，每次都要和姐姐一块儿出去，免得单独面对男人渗人的笑。
因为怜悯，她每次路过他时，都会带一点点她认为好吃的小零食，对他释放善意的信号。江昼对陌生人毫无兴趣，但妹妹做的事情，她一向支持。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
有一天下午，江昼出门去实验室，留江夜一个人在家。江昼没走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江夜下意识想要开门，在手指摁下开门按钮前，她看到可视门铃上的画面。
门外的人不是姐姐，是那个聋哑男人。
他穿着那件没有变过的脏兮兮军绿色夹克，目光麻木地盯着门铃，他不知道门铃在摄像，但他无神的眼中明显表现出一丝诡异的激动，他在等房间里的人开门。
江夜的身体僵住了，因为她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很大的菜刀。
刀面泛着光。
……
江夜当然没有开门。
她压抑着哭腔给姐姐打了电话，又跟着老师教过的步骤迅速报了警。没几分钟，那个男人就被涌过来的保安用钢叉制服，拖走。
江昼几乎是撞开房门，冲回屋里，紧紧抱住角落里的江夜。
江夜的身体在抖，江昼也在抖。
江夜没有忍住大哭，江昼也在无声落泪。
直到现在江夜还记得，那天姐姐哭着对她说，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她遇到这种事了，她会保护好她。
除了姐姐说的话，江夜还依稀记得，公寓里看热闹的大妈大爷们的议论声：
“你看过他眼神没有？他眼睛是木的！他心里头就没有人命的概念！他自己就是死的，是动物！他那种人……杀对他来说，杀人就跟杀鸡没区别。”
“还好那孩子聪明，没开门，不然不堪设想啊……！”
……
聋哑男人麻木阴恻的眼神，江夜永远都忘不了。
而现在，她再一次看到了这样的眼神，在那个拿着大狙的溃烂男人脸上。
男人迈着踉跄的步伐，缓慢朝全息头环的方向走去。
江夜没有任何犹豫，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转身逃向苍茫大山。
冷风无情地挂过她脸颊，涌入肺里。
她嘴角还挂着血丝，全身上下疼得厉害，胃在痛，肺在痛，心脏在痛，唯独大脑异常清晰。
她在想小时候遇到的那个聋哑男人。
那个男人被抓之后，一直到江夜过完寒假回到学校，他都没再出现在公寓附近。
小时候的江夜不懂，她以为那个男人被抓进监狱，然后再也回不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现在，突然回想起这件事，江夜骤然间想明白许多许多。
比如姐姐是学医的，她能够在实验室里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化学制品。比如根据华国的法律，那个聋哑男人最多被拘留几天就会放出来，然后跟没事人似的再次回到公寓楼下，展开更激烈的报复。比如没人会在乎一个半流浪聋哑人的死活，就算他突然暴毙，大概也不会有人去调查一下死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