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声炸开，凌乱繁杂的脚步逼近，大雨冲刷铁器，声势越来越大。殿内的门窗紧闭，风雨隔绝，寒意不止。
许冠手里还握着那道圣旨，对着床上的人俯腰跪下。君臣的礼节不能少，他是送死去的人最后一程。他把头磕在地上，上半身控制不住着颤抖，从许随意的方向看见她爹将后槽牙紧咬，那颗滚烫的眼泪砸在捏紧的拳头边。
梁云旭谋反了，在大雨滂沱，先皇弥留之际。
许冠把圣旨放到老皇帝的遗体边，“你就在这里。”他叮嘱许随意，自己定了定心神出去。
许随意跟上，被许冠眼神制止就哀求，“我能帮上忙的，让我也出去。我都听您的还不行吗，不会乱说乱做的。”她爹是拗不过她的。
黑压压的军队站满了殿前的空庭 ，数不清的士兵在梁云旭身后低头，忠诚地等着命令。
初春冰冷渗骨的雨水浇下，模糊了太多的脸，只有梁云旭的脸是清晰的。他在此刻仍撑着伞，配剑由边上的副将拿着，那双眼睛薄情冷漠。
“阿乐过来。”梁云旭朝她招手，紧皱眉头等着她。
他话一出口，殿门口的人们都将注意放在她身上。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公主也在，被惠嫔牵在手里，仰头看她，“皇姐不要过去，下雨好大，会淋湿生病。”
小公主看着也不过五岁，此时挣脱她母妃的手来牵她的。梁瑾期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在无声的对峙里回过头看她，许随意却在看一月。
这本该是属于她的位置，是她的抉择。一月明白她的意思，从旁边走来，轻柔地抚摸小公主的脑袋。许随意的声音很轻，“阿乐过去吗？”
一月不藏着声音，“公主别过去，下雨会淋湿。”她说完，和小公主一起笑了。
这一幕在梁云旭的眼里刺眼，所有人都在挡着他。他们好像都站在梁瑾期那一边，对他露出嘲讽的表情，甚至连他妹妹都要诱哄。他心里的暴虐肆意，下一刻可能就压制不住。
“阿乐到哥哥这边来。”他语气森然，眼神骇人，不耐烦地又说一遍。
许冠不想在这时候激怒他，“六殿下不如和公主一起去殿内聊聊？”不似剑拔弩张，好似真的是个建议。“陛下已经驾崩了。”
他代替章公公宣布了这个消息，门口的人都齐齐跪下。原本应该举国悲哀，以国丧之礼送先皇，没想到先遇上起兵谋反。梁瑾期失了魂，踉跄跪下时半边身子都露在雨里。梁云旭的脸上无喜无悲，眼神空泛地落在许随意身上。
梁瑾期想让他退兵，先处理老皇帝的身后事。
“想我退兵可以，”梁云旭从副将手里拿回剑，隔着那段距离准确扔到梁瑾期面前，“你给父皇陪葬。”他知道老皇帝传位意属人肯定不会是自己。万人之上的位置，他想要就得自己拿。
没等梁瑾期犹豫，许冠先上前踢开那把剑。他虽然辞官数月，身上该有的军威一分不减。“六殿下做事还是欠缺考虑，没了七殿下这皇位也不一定是你的。不如听我的建议，一起进去谈谈。”
“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谈谈。”梁云旭看了眼自己身后的数万士兵，再看面前的人只觉蝼蚁。“哪怕许大将军现在用虎符调兵也来不及吧。”
“我现在哪有本事掌虎符调兵权，谢家那小子才有本事。”他抬抬下巴，示意梁云旭往后方看。那边的人影在雨雾中显现，一袭白衣绝尘，看着就像来送丧的样子。
谢长亭从数列行伍中缓步而来，到梁云旭身边时驻足。他身边的副将和随从警觉，都亮出武器将人护在身后。
“不必大动干戈，我身上没有武器。”谢长亭张开一半手臂，举着伞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我想六殿下您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不如顺了许将军的话，一同聊聊如何？”
“谢大人自身难保，怎么还有空猜测我的想法。”
谢长亭淡然，“杨大人能干，我确实挺有空的。”他还有心思玩笑，“刚才我带来的人不只有兵部，还有我自己的人。”
身边的副将惊呼：“殿下你看。”
雨幕中的黑衣人速度极快，他们点地轻踏，轻盈跃上墙头屋檐伏击，矛头都对准了梁云旭。谢长亭笑道：“现在配和您谈谈吗？”
梁云旭不喜欢被威胁，他直勾勾盯着屋檐上的箭心，长腿瞬时勾过地上的佩剑。黑衣人闻风而动，利箭出弓划出一道水弧。梁云旭灵巧躲过，拔剑直向谢长亭。
一时间局势骤变，数百士兵闻声提枪，兵戎相见。嘶吼声和雨声混杂，绝望与不顾一切。温热的鲜血喷涌，好似激发这些人最原始的野性，刀刀致命，刀刀不误。倒下的尸体表情各异，有的惊恐，有的无畏，有的猝不及防。他们甚至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那把长矛已经穿过身体。疼痛转瞬，但死亡永恒来临。
谢长亭避开梁云旭的剑，倒退几步被许冠扶住。许冠身上没带武器，徒手去挡梁云旭的招式，不在优势，不容乐观。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