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穿过陈旧褐木窗框,映出玻璃上磨痕落在深棕色的桌面,又从桌角跌落到碎纹地砖上,照出一大片浮在空中的灰尘,书页哗啦哗啦翻动,偶有咳嗽声响,整间自习室仍显得分外安静。
窗外是大片正在落叶的树林,望出去能看到瓷砖略微剥落的外墙横廊,旁支斜逸的树干几乎已经和建筑融为一体,转角处大片的爬山虎将整片墙都遮的严严实实,这季节才露出点灰白墙砖本来的颜色来。
卷曲斑驳的树叶半黄半绿,风一吹就落下一大片,将底下繁茂成丛的书带草完全盖住,阳光好的时候,那只眼角有黑斑的流浪猫会自己将落叶拢到一起,舒舒服服的躺上去晒太阳,人走近也完全不怵,眯缝着看一眼又懒懒的缩回去,偶有好奇的人伸出手想摸,它耳朵警觉的竖起来,一边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爪子、胡子一抖一抖的任人摸一把,第二把的时候就跳起来不紧不慢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开了,高冷而矜持。
常来图书馆的人都认识这只猫,也多少知道这猫的习性。
这间图书馆很旧,原先是区文化馆所在,文化馆搬走之后改造成了创意园区,原先的红砖墙统一刷了一层斑驳的白漆稍作修缮,一层的主入口的那一片成了商业区,画室、咖啡馆、花店、便利店之类,规模都不大,装修也算不上精致,二层和三层是图书馆,四层是办公区和开放的天台,过去在天台顶上能望见远处的镜湖,后来周围高楼建多了遮住,就再也看不见了,时间一长,天台也少有人上去了。
这图书馆林忱从小学就开始来,因为离家近,每到周末,妈妈都会带他来上课外班,高中那会儿因为家附近总是修路还有工地,不分昼夜吵的很,他便经常在家吃完饭往这边儿来自习,9点半关门了才慢悠悠的走回家,直到高考之前都是这样。
妈妈常说,大概是因为一家人都是急性子,着急忙慌的养出了林忱这么一根不急不缓的独苗,说他是夹缝里求生存、野草似的自顾自见风长。
林忱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明明是男孩儿,却从不跟人疯闹,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亲戚都夸他比女孩子还乖巧,他性子沉得住,学习成绩自然也不差,高考上了Z大的医学院,后面顺利保研,毕业进了省口腔医院,成了一名牙医。
朋友间聊起来,多少对林忱有些不解:高考时他原本可以去外地更好的学校,他偏偏选择了离家不过十几公里的Z 大,毕业后导师推荐他出国读博,奖学金优厚,他婉拒说是想从工作中积累些经验再考虑深造的事。
师长朋辈扼腕叹息,总觉得这孩子好是好,怎么就温水似的,没什么大志向,林忱听在耳里,却不怎么在意。
他向来不太在意外界的看法,明明才30出头,偏偏老僧入定似的淡泊,甚至有些冷漠。
前半句是好哥们陈谙对他的评价,后半句是宋葭在心里腹诽的。
宋葭一周前的一天晚上刷完牙总觉得嘴里不太舒服,以为是吃东西卡着了于是用牙线清理,没料想带下一块牙来,对着镜子看才发现内里一颗大牙烂的厉害,四分之一的牙体都被牙线拉下来了。
她把坏牙放在餐巾纸上默默哀悼,回想了一下过去一周的饮食。
太硬?没有。
太甜?没有。
可乐?没有。
不刷牙?没有。
总结来总结去只能怪自己天生牙不好,认命的准备去医院,顺便以此为由逃团建。
公司行政准了她的假,还贴心推荐了医院,说是省内最好的牙科,但临湖路的总院区常年人满为患,需要提前预约,最好是去分院。
宋葭挂了电话,查了查最近的分院,顺手挂了号。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往医院去了,发现自己的早只是一个相对概念,候诊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分诊的护士登记了她的信息,抱歉的笑说因为她是新诊,时间可能更久。
等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摸了摸缺牙那侧的脸,总觉得它没了牙的支撑会凹下去。
牙科诊室在走廊尽头,偶有小孩的哭喊声传来,哭的宋葭心有余悸,缺了的牙似乎都隐隐的痛起来。
护士叫到她说是五号位,然后指了诊室的方向,她走进去发现诊室是很大的一个开间,分成了七八个半分隔的小间,半透明的门上贴着蓝色牌号,每个位置上都躺着人。
五号位没空出来,上面躺着的小女孩正在哭闹,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哭声响亮,要不是被家长按在椅子上不能大动,她大概能将面前的工具台掀翻。
护士一边轻声哄人,一边无奈的视线飘忽,男医生一手镊子一手棉签,举在半空等着,帽子和口罩将脸遮了大半,看不出表情。
小孩儿害怕医院,怕那些冰冷的器械再自然不过,此刻哭的脸都红了,泪珠可怜兮兮的挂眼睫上,一边喊一边呜咽着叫妈妈,看起来颇为可怜,
孩子哭的惨,而且确实牙疼,旁边的妈妈也只能耐下性子轻声哄,从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