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到的,最公平的一条路。一样的卷子和考题,是真的努力就可以达到的。也许对很多人来说通往成功的路有很多条,这只是其中一条。可我们又不是宠儿,我们没有路。只有拼了命去换那块很多人从出生起就有的敲门砖,这样生活,还有未来,放宽了去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眼镜妹努力仰起头,去看那天在修理店下楼都需要弯腰绕开房梁的高个儿。
“……”
他低下头来。
朝汐看到油画渲染的天,他狭长的单眼和清俊的眉,眼镜外的世界是被缩小的,江续与她几乎碰到了呼吸,朝汐后退一步:“你,离这么近做什么?”
“看看你为什么这么瘦。”江续站直。
“看面相啊?”
“看你这个镜片,是不是上次被摔坏了。”
江续伸手去碰她的眼镜片边,好像是裂了一点,不过影响不算大,所以朝汐放任它没有去修。江续把它取下来,朝汐惊了一下,连忙拉住他校服的袖子。
“怎么了?”没想到朝汐反应这么大,江续看她。
“我近视……八百度。而且散光。而且夜盲。”朝汐说,“没有眼镜我就是个瞎子。”
江续被她说得笑了笑,随手将镜框重新架上鼻梁。
朝汐缓了口气,松开他,二人继续往前走。
好像之前习惯了沉默没有说的话,这会儿像竹筒倒豆子,很想说出来。
“那……该你说了。”朝汐开口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是一个人生活。”
气氛沉静了一会儿,朝汐也很自然地等。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朝汐笑了笑,却听江续回说:“刚读书的时候,我爸跟我说过类似同样的话。”
“什么话?”
“就你刚才说的那些,读书去换敲门砖。”江续停住脚面向她,极少数地提起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个,来支农的大学生。”
江续的爸爸叫江昌延,当时鼓励大学生下乡,从申城过来支农的。妈妈叫秦雪如,南安青禹人。他们通过相亲认识,很老式的包办婚姻,妈妈长得很漂亮,印象里爸爸也一直宠着她。
支农的补贴虽然不高,但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县城,也能让一个家庭安安稳稳地过。
记忆好像很遥远了,当时他差不多只有七岁大,就像之前闫瑜桐说的,爸爸确诊了脑癌。现在南安的医疗资源也不是那么丰富,更何况近十年前。
妈妈带他到处求药,存款用完了,家里的家具就越来越少。
“阿续,你以后想不想去申城看看,想不想去京都看看?”父亲在病床上,头上还剩了稀稀拉拉一点儿,但是精神很好,化疗再苦也没有表现出来过。
“什么地方?”
“就是……一个很广阔,很精彩的世界。家家都有彩色电视,江上飘满了货船,还有很多讲英文的外国人。”父亲说,“人的生命很短,但是世界很大。”
“……”
记忆散去。
“如果不是有照片,可能我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眼前与天边像被墨水洇过的池水,江续顿了一下,继续开口,“我妈改嫁的时候,她跟那个人说,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她没有带上我。”
当时江续十二岁,小学六年级或者刚刚上初中的年纪。秦雪如走了,只给他留下了几千块的现金和一间小屋,成了江续一个人的家。
年纪很小的时候不太懂,他很多个晚上都是抱着爸爸的相片度过的。
老式CD机里,他放着从前爸爸最喜欢的歌,《光阴的故事》。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放的那首歌。”冷气灌来,他的声音却好像很有温度。
“我记得。”
朝汐回他。夜风吹来,好像记忆又被拉回到那个画面。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回忆与现实交织,朝汐也跟着哼起来。
她声音好听,抓耳,而且很舒服。
“对,”江续看向她,好像一张黑白相框里的照片逐渐有了色彩,他点头,“是这首。”
“我就会这两句,”朝汐干捏了一下书包带,“还是上回你用流水灯放给我听的时候,我学的。”
她唱得很好,主要本身声音条件就不错,但是音量有点轻。
江续转过身,几乎放缓了呼吸地听她继续唱。朝汐声音清清泠泠,但又很温柔,就像能牵动人情绪的,有生命的空气。
二人离店铺还有几米远的地方,里面吵吵嚷嚷的是秦振他们的讲话声。
灯光融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