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早早就在景阳宫外候着,可却知礼很多,并未有僭越之态,虽也被那一鞭子唬了一跳, 但很快就镇定了过来。
“皇后娘娘,贵妃虽言行不当,但也是因为忧心娘娘,情有可原……”
“不、不如,就罚她抄写五遍宫规,以当惩诫?”
宫中嫔妃只有三个,于淑韵向来不与其他两个亲昵,一时也不知这二人间起了什么龃龉,说了个最保险的答案。
“好。那便抄写五遍宫规。”
知于淑韵向来不是拜高踩低之辈,也没指望她能说个重罚出来,沈浓绮应了。
沈浓绮敛了声势,款步向前,亲自将张曦月扶了起来,温言亲厚道,
“贵妃,宫中规矩不可破,今日本宫这般说,也确实是为着你好。
实则是本宫今日坠马,虽无外伤,但筋脉撕裂,头疼不止,一时间估计理不了事,宫中就咱们三个人,本宫若是有恙,你位分最高,自然需要你顶上去。”
“你若是还是如此莽撞行事,怎能服众?”
这打一个巴掌,又给一个甜枣的组合拳,忽然就将张曦月打懵了。
所以沈浓绮方才不过是提点她警醒些,不仅没察觉到下毒之事,还要将协理六宫之事,交给她处理?!
这真是意外之喜!张曦月按捺不住眼中的欢喜,立马欠身,“娘娘指点,嫔妾不敢不受,若能有娘娘用得着之处,嫔妾愿效犬马之劳。”
沈浓绮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这几日,太后正在宝华殿给先头两位皇子做法事,需抄写两百份《地藏菩萨本愿经》,法事做完三天后再挑个吉时烧掉,用以祭奠。本宫这身子需要静养,自是不能了,此事便只能由你给本宫分忧了。”
“这事儿若是办得好,太后定能对你刮目相看,届时本宫手中这协理六宫的大权,也能移交得顺其自然些。”
抄写两百份佛经的难度的确不小,可好在还有时间,紧赶慢赶总能赶在吉时前抄出来,更何况还有协理六宫的诱惑摆在眼前,哪儿不答应的道理?
“娘娘放心,此事就包在嫔妾身上。”张曦月忙不迭得应了下来,神情可用感激不尽来形容。
“行了,说了这么会子话,本宫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这几日本宫需要静养,也不必来请安了。”
说罢,沈浓绮也不欲与二人再多说,转身便朝跨景阳宫的宫门大步踏去,留下个英姿勃发的背影。
“嫔妾恭送皇后娘娘。”
送走了沈浓绮,张曦月一改方才的唯唯诺诺,在于淑韵面前又抖起来了。
她扭过身子,朝身侧的于淑韵,挑眉阴阳怪气道,
“皇后娘娘方才的话虽重,可爱之深责之切,字里行间中,无不是为我今后执掌大权铺路。你倒也拎得清,并未落井下石。”
“我念你这份情,今后只要你还是如此乖顺,就算我掌权了,也不会亏待于你。”
张曦月端出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话里话外尽是施舍怜悯。
被皇后压一头,她再不忿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在于淑韵面前,她却是颐指气使,半分情面也不留。
毕竟在后宫三人中,沈浓绮乃卫国公府独女,先帝亲封的皇后,那是独一份的尊贵。
而张曦月,是刘元基做藩王时,就有过救命之恩的“表妹”,刘元基待她自有份与众不同的情谊。
一个有面子,一个有里子。
而于淑韵,她什么也没有。
既没有显赫家世,也没有帝王温情。
只是个六品小官的庶女,仅因为身上担了几分才名,才在帝后大婚时,随嫁了进了皇宫。
于淑韵也知道自己的处境,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从不争锋相对,只低头道,“嫔妾只知安分守己,听从号令。”
景阳宫,凤主回巢。
景阳宫一改沈浓绮死前的颓败、冷情,重新变回了她最喜欢的样子。
随处可见的成灰、房梁上的蜘蛛网,庭院中积年累月的发臭淤泥与枯叶,都消失不见。
眼前的宫殿放眼望去,层叠的假山与小池错落相间,金钉朱户,画栋雕薨,真真是光闪闪贝阙珠宫,齐臻臻碧瓦朱甍。
院中移植了各色各样的名贵珍株,冬末也能花香扑鼻。含笑的宫婢站了满地,皆等着她召唤。
沈浓绮重生回了卫国公府权势盛极之时。
回到熟悉的地方,她精神彻底松懈了下来,任由着宫婢们摆弄。
玉盆净手,缎巾洁面,沐浴拭身,焚香更衣。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戌时二刻。
她斜斜歪在塌上,如瀑的青丝垂在腰间,只一根绸带松松系着,脸颊还带了几丝出浴的酡红,染得艳光十足的面容多了几分娇憨。
“娘娘受伤这半日都没怎么进食,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哪怕再没有胃口,也尝块点心垫垫吧?”袖竹心中着急,捻起块马蹄糕递了过来。
沈浓绮兴趣缺缺地摇了摇头,肚腹早就被满腹的心事胀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去?沐浴后身体的乏累虽有所缓解,心中的波澜却还久久不能平息。
她抬眸透过窗橼望向殿门口,“替本宫栉发更衣,今晚未必就能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