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却说:“别废话,快去。”也许是分了神,话音才落,手臂上就被划了一刀。也正好在这时,城门左右两边的坡顶上,轮番响起了号角声,左边山头的马匪先涌出来,右边的锦衣卫随即跃出,粗略估计,各有万数。
时澜洳站在城楼上,定睛一看,竟然是穆珩和匪贼薛虎,她高兴得不禁热泪盈眶,直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脚在颤抖,又连忙扒着城墙向下看,寻找晏翎越的身影,却没看两眼,就被一旁的小兵敲晕了。待醒来时候,发现自己被锁在一间陈设简单的厢房里,而外面,依旧是炮火连天的声音。
穆珩和薛虎合力集齐了三万人马,虽然不多,但是锦衣卫训练有素,个个身手了得,以一敌三不在话下,而薛虎带领的马匪彪悍,战斗力极强。加上晏翎越方剩余的四万精兵,合计七万人,勉力撑到了援军赶来。
此时此刻,才终于和察吉尔的兵力相当,双方开始了真正的较量。
晏翎越帅阵前方,放话,“察吉尔,投降吧,今日你必败无疑。”
察吉尔却扬言道:“谁输谁赢,打完这一场才知道,别废话,放马过来。”
满真连忙在一旁劝阻:“阿玛,眼下他们士气很足,再打下去,咱们胜算不大,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退兵吧?”
谁知察吉尔当即拔出长刀,抵着满真的咽喉说:“懦弱的东西。”眼神对峙的瞬间,满真看见了杀气,随之而来的是三个兄长的嘲笑和挖苦,“阿玛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简直丢我们武真人的脸。”
“汉人女奴生的儿子,能指望他有什么血性。”
察吉尔终于肯放下手里的刀,不再理会他。挣扎的内心突然平静下来,他也不再犹豫,随着战鼓的再次响起,终于做出了那个决定,带着他的两万军士,在额上绑了红绸,破了察吉尔的攻阵,从后面包抄,与晏翎越合力,围剿了父兄的军队,期间不断有士兵倒戈向他,免于被俘,得以全身而退。
察吉尔连同三子,战死沙场,他至死瞪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幼子,难以置信。首级被晏翎越挂在了东临堡的城门之下,祭奠大启今日死去的七万英魂。
这场大战,堆尸成海,血泊淋淋,焚烧的尸山里,有汉人有武真人,晏翎越望着熊熊烈火,囔囔自语:“他们都是大启的子民,不过察吉尔的一场反叛,便自相残杀,何至于此。”
眼前的一幕,实在令人触目惊心,即便冷血寡语如穆珩,也不自觉道:“当权者的雄心伟志,全靠尸骨堆砌,人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薛虎:“晏将军曾经救我一命,今日我便是来还他恩情的,原打算报了血仇后来投军,眼下看来,还是做我的土匪头子比较逍遥。”说罢看向穆珩,“那十万金,我已截获,记住,你还欠我一颗人头,何时把他送来,你我的恩怨,便何时了结。”
谁知这时候,晏翎越突然走到薛虎面前,吓得他急忙道:“我可没有动你夫人分毫啊,在得知她的身份后,还故意把她给放了呢,谁知她和这穆贼……和这厮,居然恩将仇报,纵火烧了我的船。”
却没想到,晏翎越只是朝他拱手,深深行了个揖礼,“大恩不言谢,请受在下一拜。”
薛虎连忙上前扶他,“不敢当不敢当,在我北迁之初,曾被几大寨联合追杀,最后跌落雪凹昏迷不醒,是晏将军领兵经过,将我救回医治,我才有了眼下群寨之首的风光,所以世子不必谢我,今日之举,纯属报恩。”
晏翎越挽留他:“薛兄,你何不趁此机会投军,陛下念你有功,或可封你一个将军之职。”
薛虎望了眼战场上,垒满将士的无数火堆,连忙摆手:“如今朝廷阉狗当道,若非张元那斯从中作梗,你们今日也不必死这么多将士,与其入朝做官尔虞我诈,受那等窝囊气,我倒宁愿成日被你们追着跑。边关战事日夜无休,打到何时是个头?再说了,我这条命可金贵得很,寨子里一大窝的老弱病残,还指望着我照顾呢。”
说完立即抱拳告别,逃命似的翻身上马,带着他那帮匪兄贼弟,吹着口哨,嬉笑吆喝着,策马离去,直到奔出老远,还能听到他们嘹亮的歌声:
“咱们匪帮是好汉,爱憎分明,潇洒肆意,也曾是良民,颠簸在动荡迷途里,做恶人,当英雄,山河破碎时,也能就大义……”
满真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直到临别时,才与晏翎越说:“请世子将我的归顺之意奏明陛下,我会择日遣使进京。还有,我这里有厂公花丙辰的叛国罪证,待回去后,便立即整理明细上报朝廷。”
满真带着他的铁骑奔腾离去,直到连虚影也望不见,晏翎越才回过头来,对着穆珩道:“眼下,该解决你我的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