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天下的女子,总是一副调性,一日十二个时辰,恨不能变出十三个时辰来粘缠你。满当的情意,必然要体现在无时无刻的粘缠里吗?人活着,总有别的事要干,难不成一边想着情爱一边做正事?一心两用,能干成什么?别说内阁里那帮,有八百个心眼子的谋臣办不到,就连他这个阅女无数的人,在赌桌上边想着女人边下注,也赢不了。
高显垒火急火燎从彩月的卧房里跑出来,才不过几日,他便怕了她。
成日提些不着调的要求,不分时候不分地点,就如方才在榻上,他正在兴头上,她却嘤嘤絮叨个不停,“世子爷,你每日都要来见彩月,见不到彩月时也要想着彩月,彩月不愿与你分开,半时半刻都不想。”
究竟是自私还是愚蠢?一成不变的面孔,性子,语调,时候长了,若是没个长进,越温顺越叫人提不起征服的兴趣。还是秦楼教坊里的女人,令人欲罢不能啊,三分才情,五分技艺,剩下那二分,是恰到好处的薄情,叫人不甘不服,意不能平。
于是心痒难耐,他出了府门,便径直往京师名楼杜若坊去了。
几日没来,也不知魁首画儿姑娘,还愿不愿意搭理他,怀揣千两银票,如坐针毡等人来,屋子里弥漫着惑人心魂的芬芳。好一会,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美人却隔着珠帘与他说话:“几日前,世子突然断了与奴家的联系,今日怎么又舍得来了?”
看着聘婷婀娜的倩影,在月洞窗前来回信步,高显垒想起了她的美妙滋味,眼里简直发出了绿光,伸手便拨开了帘子,垂涎讨好道:“好画儿,我这不是来了嘛?”
谁知美人轻轻一躲,便让开了,拿着手中的团扇抵在他胸前:“世子当罚,我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
高显垒边伸手去抓她边说:“认罚认罚,画儿你要怎么罚本世子都行。”谁知又被美人躲开了,只得眼神痴痴跟着她走去外间,在备齐了酒肉的桌前坐下,“世子呀,你要先自罚三杯才行。”
高显垒伸出嘴去接酒,谁知没喝几杯,便迷醉起来,跟着眼前的幻影,晕晕乎乎踱出门去,来到楼梯口一脚踩空,顺着阶梯滚落下去,摔得鼻青脸肿不省人事。
当这个消息传到辽疆东临时,已经到了中秋。
彼时,者离正拿着巳女传来的密函,站在营房门外等候。而营房里,晏振松刚与晏翎越商讨完军情,父子俩抓住难得的空暇,聊了几句家常,身为父亲,自然最操心儿子的婚事,他拿孔武有力的臂膀揽住晏翎越的肩,问:“我看了你母亲的来信,说你聘了已故时毅老将军的外孙女,怎么样?姑娘水灵吗?”
只见晏翎越一扫脸上的疲态,低眉也掩不住笑意:“她名唤时澜洳,是儿子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人也聪明孝顺,尤其与母亲合得来。”晏振松大笑过后,脸上慢慢生出郁色:“你母亲很伤心吧?她可同你闹脾气?”
晏翎越安抚他:“母亲深明大义,定能想得明白,再说有澜儿陪着她,父亲不必担心。”
晏振松点点头,“我看啊,待你成亲后,还是让你母亲随我一起来东临吧。这地界,苦是苦了些,但胜在民风纯正,雪域辽远,她自少女时,便很向往,如今你小子有了媳妇,也该把老子的媳妇还回来了。”说完,揉了揉他的脑袋,起身走了出去。
晏翎越跟在后面走出营房,抬眼看了看天边的圆月,算一算,来到东临已有三日了,还记得大军抵达当天,就赶上了一场恶战,所幸士气很足,撕杀了一日一夜,赢了首战,察吉尔和他的军队节节败退,躲进了百里之外的密林。军报走八百里驰传,想必今日能送到陛下手里。
沉思间,者离递上手中密信,“主人,巳女来信,高显垒这回没有两三个月,怕是下不来床了。”
晏翎越接过来,瞧着上面赫然写着:“目标左膝骨裂,少夫人,安。”他不可置信的把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没了?”
者离纳罕不明,他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道:“传信巳女,我要知道她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
中秋佳节,皇宫照例举办宫宴。
皇亲国戚以及朝廷重臣,可携女眷进宫同度佳节。席间,收到了辽疆传来的捷报,启玄端起酒杯,开怀大笑:“东临堡脱困,察吉尔领兵退至百里开外,我军大捷。”
殿内众人举杯贺道:“恭喜陛下,我大启战无不胜。”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时澜洳看向温云蓉,彼此投去鼓励的目光。因为高兴,她多喝了几杯,却不慎把酒洒在了衣裙上,只能无奈的随宫女去清理衣衫。宫殿下的廊檐高阔敞亮,抬眼便能瞧见繁星簇拥的明月,她晃神想象了一下边地的战况,也不知晏翎越有没有受伤,此时此刻,是否也在看这月亮。
大概是想的太专注,没注意避让迎面走来的人,直到撞在一起才发现,竟然是吴姝。她曾是宫中老资历的女官,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但时澜洳还是察觉了她平静眼波下的慌张,“对不住小姨,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