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澜洳揉着手臂抬起头来,四下里寻望了一番,想找出罪魁祸首,却不想那人竟主动向她招手示意,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一身滚金边的月白襕袍,人长得不赖,但一脸的精深狡黠,他坐在男席首排,比晏翎越的位置还要靠前一些,光看长相气质就知道,此人必定不是善类。
她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的转移了目光。
可是没过一会,手上又传来一阵刺痛,那人又用青豆打她,力道很重,手法奇准。疼的她皱起眉心,连忙拿手去揉,但依然不抬眼看他。
有什么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遇到这种事情,除了忍只有忍。所幸,从小到大,她是忍习惯了的,不至于冲动行事,惹祸上身。
但那人似乎不肯放过她,只要没有人注意,瞅准了时机,就往她胳膊上扔青豆。
她只好忍着疼,不停的劝诫自己:“不可以自不量力,不能逞匹夫之勇,比起受辱,比起死,这点疼不算什么。煎熬的人生走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希冀,飞蛾扑火,螳臂挡车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大概是觉得无趣吧,那人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就停手了。可她依然强装着淡定,警惕了好久,直到确定没事了,才敢抬起头来,用余光往那人的方向瞥一眼。竟意外的瞧见,晏翎越与他坐在一起。此时两人正把臂畅饮,谈笑风生,看上去,私交甚好。
心中薄怒渐起,果然物以类聚。但转念一想,眼下的她,自保尚且不能,哪有置喙人家的余地。于是不再关注他们,抬起手来,打算再揉一揉手臂,却发现已经碰不得了,疼得她直想哭。心里怨怪着,这顿午膳到底何时才能结束啊。
为了分散痛意,扭头看了看身旁的祖母,只见她正与邻桌的官眷聊得开心。又回过头来看看袁梦娢,她更是一脸悲戚,比她还要惨然,借酒消愁,不知所以。
唉,轻叹一声,调转视线,看向凤座上的太后,却见她此时正搀着侍女起身。
心道真好,终于结束了。
垂眼整理整理衣裙,瞥见杯中还剩半盏果酒,便将酒杯端起,打算一饮而尽,忽听见大殿里,响起了一个尖脆嘹亮的嗓音:“太后起驾。请诸位稍事歇息,于未时三刻,共赴蹴鞠场观赛。”
惊得她险些拿不稳手中的杯盏,太监说话她也不是没有听过,只是像这样瘆人的怪调,还是头一回听见。
太后一走,大殿里的人瞬间松泛起来,妇人三三两两聚到一处,各家的王孙贵女们,相继去寻熟人叙话。袁梦娢也有两个闺中密友,此时正拉着手来寻她,一坐下就附上她的耳朵,说秘辛。
三人说一会,气一会,又笑起来。
时澜洳融入不了,也不想参与。于是提着裙裾站起来,打算出去寻采萝。
为了不引来人的关注,她特意低垂着眉眼,从后排绕着走,可快要来到门上时,还是被叫住了:“袁家二姑娘请留步。”
她可以装聋作哑走出去吗?显然不能。因为叫住她的那个人,不仅力道大,声音十分洪亮,地位,估计也高。
罢了,既然躲不过去,就沉着应对吧。于是她肃容转过去,欠身行礼,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便只能静待下文。
“姑娘好大的架子啊,本公爷三番四次与你打招呼,你都视而不见。”只见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走近她,语气轻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时澜洳是不想惹事的,但果真面对这样的刁难,却也能镇定自若,在生死边缘游走过的人,还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区区几句话而已,并吓不着她。于是,她一脸水波平静的说:“公爷误会了,小女子坐在靠后的位置,难以察觉前方的人事,并非有意不回应您。”
这时,众人纷纷聚拢来,有劝说的也有拱火的,但高显垒都不买单,继续道:“哦?看来本公爷的一弹指还是练不到家啊,五六颗豆子扔进水里,都要溅起点水花,怎么打在袁二姑娘身上,竟令你毫无察觉?”欺负人的话,说起来明目张胆,毫无顾忌。
这却让围观的人很感兴趣,大家就像窥探到了隐晦密事一样,兴奋不已,彼此不可言说的面面相觑起来。
这时,有好事者捂着嘴大声议论:“我竟不知,用个膳还能发生一段故事,这女子欲擒故纵,不简单呐。”
有人叹服:“是啊,同样是用膳,人家就能搭上一段姻缘,我怎么只光顾着吃了,唉!”
也有人嗤笑不已:“哈哈哈,活该你攀不上小公爷啊。”
时澜洳设想过,他也许会讥讽她,也许会吓唬她,但万没想到他会暴露自己的行径。这着实令她大吃一惊,可是挨打的,忍耐的分明是她,为何遭人取笑,无地自容的也是她?
还有晏翎越,平日里对她百般殷勤,为何今日却站在那里,默不作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所以,万事都要权衡利弊,人家承袭的是公爵,他不过是个侯。果真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强权,他都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