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过人群和大大小小的太阳伞，在沸腾喧闹的人声中走来。
郁每回头便望见了这个画面，眉头颤了一下。
“你让我哥来干什么。”她迅速回头看着罗振文，“说话。”
罗振文还在对着宋瓷招手，听到旁人的责怪，原本还灿烂的笑容立马收拢了两分。“我这——”
“我是先约的罗总。”宋瓷穿着一身白西装走到了两人面前，在太阳下十分耀眼，“我想看看妹妹穿上婚纱的样子，不可以吗。”
摄影师见状对化妆师使了个眼色，又识趣的走开。
郁每无话可说，扭头朝另一端退后了两步，又听见宋瓷说，“怎么，我又不是来捣乱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她看着他，“拍个照片而已，你来了又能做什么。”
“郁每。”宋瓷的眼神顺着薄薄的镜片穿出，“你现在就我一个亲人。”
罗振文索性走到一边点上根烟，刻意去回避这两人的对话。这对兄妹的相处方式，古怪的让他费解。
宋瓷上前，物理上缩短了和妹妹的距离。
他压低了声音，“今天是咱妈的忌日。”
“对不起，是我忘了。”郁每回过头，把眼神里的动摇遮掩去。
“不，你应该没忘。”宋瓷冷静的提示她，“你今天看上去很心神不定。”
“今天是我拍婚纱照的日子，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郁每随口说，“忌日的事情，我会补上。”
“这种事情没有后续再补的道理，就像生日一样，否则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那你想怎么样，我需要穿着婚纱去那座坟上吗。”
“我没有这么说。”
两人沉默的僵持了一会儿，来回的游客望见沙滩上站着的这对璧人，一个穿着婚纱，另一个虽穿着西装，但却丝毫不搭调，一看就是新郎的反而站在远处抽烟，背影透着一股苦闷，很难不叫人浮想联翩。
宋瓷微微叹口气，首先打破了僵局。
“好了，如果你不高兴的话，那这件事咱们就先不提。”
回答他的，是郁每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宋瓷找了个冷饮摊子，买了一瓶橘子汽水，找地方随便坐下来。
他看着远处沙滩上继续拍照的两人，感到天气更异常的热，便伸手去扯领带，但胸口的窒息感仍然强烈。
宋瓷回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在这样一个炎热的下午看到自己素未谋面的妹妹，她低着头从自己面前经过，从拿了奖的礼堂下走过，像一株没什么精神的长冬草。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些娇宠惯了的表弟表妹，如果他们有人能取得这样的成绩，那就是要被捧到天上的。
后来他们被分到了同个班级，和想象中的一样，她没什么朋友，而且和他一样沉默，这么一看，他们兄妹两个的确很像。只是她更懦弱一点，在交作业时都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回答问题时，头也是埋在下面，被女同学邀请一起去玩时，她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只是低着头，仿佛做了莫大的坏事。
宋瓷很不懂她为何要这么小心翼翼，但是通过那双瞳孔，在冰冷的白炽灯下看到了一种疏离。
他试着去帮她，却无从下手。
而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变成一个与之前很不同的人。他认为她大概是被某些人改变了，那当初的无助早已被取而代之，更多的是偏执，但每次想到这里，就有一种无名的火起。
宋瓷独自抽了一会儿烟，拿出手机，对着女人单薄的背影合着垂垂落下的日头，干脆的拍了一张照片。
他犹疑片刻，又存进了隐私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