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弟子思过,思存堂罕有人至,只有清晨时候才会有弟子前来洒扫。
堂内外俱是安静一片。
“师姐要找到沐长则,江一当年行事亦与融灵引有关,我想他会知道些什么,才会带师姐前往。”
沈妄于一片寂静中轻声开口,“江一在幻境中多年,如今却在我们寻去时突然身亡,师姐要循着他的死查下去,我只想帮到师姐。”
颜渺本只是一问,未想过他会将缘由和盘托出,怔了怔神色。
沈妄的敏锐与过去一般无二,甚至更胜当年。即使她两年前只向灵苎谷递去一封再简短不过的信,他也能从中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见她没有说话,沈妄也不急着起身,眼睫微抬着看她:“师姐,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颜渺闻言笑了一笑:“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我从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沈妄看着她,神色认真,“只是师姐从来只当我是在玩笑,没有相信过。”
颜渺恍惚了一瞬。
从前,大概是有那么一回事,在她受过刑罚逃出宗门后,一路自刑隐司奔逃至灵苎谷,去找元织为她处理身上的伤处。
逃至灵苎谷不久后,她见到面色苍白,一路寻她而来的沈妄。
沈妄的确说过类似的话语。
颜渺那时回答过他什么,她大概也还记得一点儿。
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她似乎回答他的是:“沈妄,我重伤于你,又利用了你逃出宗门,你不是应该恨我吗?”
“你为什么,不恨我?”
记忆重又变得清晰,颜渺抬眼看着他。
思存堂中长燃着灯烛,光线通明,满堂华光中,她忽而上前一步。
她说:“好啊,我信你。”
两个人的距离一瞬间变得很近,颜渺微微弯下身。
沈妄的睫羽极轻的抖了抖。
颜渺顺着眼前人微颤的眼睫看过去,目光扫到他泛红的耳根,她的声音很轻,掩下呼之欲出的笑意:“沈妄,你可要说到做到。”
“走吧,已耽误了一会儿时间,藏书阁在思虔阁的附近,离这里还有一段路。”
逗弄得逞,颜渺的目光恢复如常,她才退后一步,衣袖却一紧。
不等人来得及反应,沈妄已站起身,伸手过来,顺着衣袖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目光与她的纠缠在一处,微微垂下头,几乎与她额头相抵。
“师姐,你不要骗我。”
他们离得更近了,近到颜渺只需看着他的眼睛,就能清楚看到他眼中倒映着的,堂内壁台上烛火跳跃的光影。
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
他说:“你不可以总是骗我的。”
沈妄望着她,神色认真的近乎虔诚。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甚至带着三分怯意,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却又执拗的不肯移开一点,似要将她的眉眼都看透。
堂内安静,只有窗棂处的风声依稀作响。
烛火的光掠过眼前人的眼睫,在触及他目光的一瞬冰封又瓦解。
有那么一瞬间,颜渺忽而觉得,他有些陌生。
与换形术没有半分关系,就像寻常时候,即使用过术法,他们也能认出彼此。
可现在却不是这样。
眼前的沈妄,是她不曾见过的沈妄。
自巽风崖上一别,他舍弃剑骨,修习魔道……那也是她无从知晓的五年。
他们分离的五年,已同他们过往相识的那些岁月一齐融进沈妄的身体里,交织成了一个,她并不全然认识的他。
“咳,我。”
颜渺没有退后,也任他攥着手腕,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干巴巴的轻咳一声,“在思存堂这种庄严肃穆,用以反思己身的地方,说的话自然做不得假。”
“是这样吗?”
不知是不是沈妄满意了她的答案,腕上一松,他放开她的手,“我记得初到南岭墟修习心法的时候,师姐怕违反戒律被罚入这庄严肃穆的地方,提早在摆放戒律册的案桌下藏了两壶酒。”
颜渺:“……”
是有那么一回事,后来她真的被罚跪在此,夜里困倦想要来上一口,酒壶却不翼而飞。
“我就说怎么回事,当初原来是你……”
颜渺后知后觉,轻笑一声,这才觉得眼前人重又有了几分熟悉的模样。
推开屋门,阳光洒落进来,她转身朝外走:“该走了,耽误这么久,万一周让那小孩察觉到什么,赶来寻我们就麻烦了。”
大概是在思存堂时的气氛有些不对,二人绕出回廊,于小路行至藏书阁,一路无言。
藏书阁中放有修习心法的书册,亦锁有南岭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