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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佳节(二):中元(3 / 6)

他甚少听见裴雁晚谈论大道理。

“那师娘的小狗是怎么死的?”梅平接过盒子,用指腹摩挲起伏的木纹。她尚不能把“死”和人联系到一起,只顾操心小兔子小狗这些有灵之物。

屋里的两位成人皆掠过不自然的神色,他们默契地缄口片刻,最后是裴雁晚抿了抿嘴,惆怅道:“它……生了场病,没能熬过来。”

梅平听完裴雁晚的两段话,好不容易把生老病死和人放在一处。她知道江允生过大病,身体不好,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悲痛交加之下,她竟一把抱住江允的腿,仰着脖子号啕大哭:“叔,你千万不要生病啊!我不要你死!”

另两人愕然地低头望她,江允捏捏她头顶的发包,温声哄着:“我要活到七十岁呢,别哭了。”

“真的?”梅平眼泪如豆,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我怎会骗你?”江允朝窗外望去,见天际线已隐隐泛着金光,乌云快要散去,烈日将要升起了,“等太阳把地面晒干了,再把绵绵埋起来,这会儿外头泥泞一片,不好埋。”

梅平终于止住泪,裴雁晚用手覆住她的眼睛,蜻蜓点水似的在江允面颊上啄了一口,浅浅笑道:“我去寻师母一趟,很快回来。”

江允摸着自己的脸颊,目送她离开。

*

裴雁晚生父亡故,生母虽还在世,但与她全无母女情分,故而她可称一句“无父无母”。可她听了周照的话,要给已逝的太师父和曾师父烧纸锭,尽一些晚辈的心意。

“其实我不曾见过老庄主。”周照用火折点燃纸锭,怅惘地谈及往事,“但我常听你太师父提起他老人家,听说他是个老顽童,乐天潇洒。”

山庄弟子口中的“老庄主”,皆指开派祖师,这位老庄主弥留之际,把大权传给了女儿,他的女儿又把庄主之位交给爱徒周照。代代相传的除了权柄与身份,还有一颗澄澈的心。

庄主之位选贤能者任,只不过开派以来,上一代都传位给自己的徒弟,让外人看了,倒觉得这是一种“世袭”。

纸锭很快烧得干干净净,只余一抔灰,裴雁晚扶着周照站起身,师徒二人一同往紫藤花架走。花架下搭了两架秋千,裴雁晚幼时常在上面玩,今日她与师母各坐一架,随后听师母淡淡地说:“你长大了,我也老了。今日晨起梳妆,发现自己又多了两根白发。”

平日论起生死大事,人们尚且要避讳三分,何况是在中元节当日。裴雁晚脊背发凉,她将手搭在周照冰冷的指节上,颤声道:“师母,您答应过我,要长命百岁的。”

“话虽如此,但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周照今日不仅祭奠了恩师,还祭奠了亡故的亲人。当年一夜之间,她家中天翻地覆,独留她一人存活,叫她痛心许久。

她眉目间不见哀愁,甚至有几分笑意,用最寻常轻快的语气论起了生死:“你也晓得,为师身体不好,保不准哪日……”

“师母!”裴雁晚急着去捂中年女人的嘴,险些从秋千上跌落。她幼时无忧无虑,慢慢长大后才懂得生死。偏偏她的至亲与情郎皆有一副孱弱的身子,她不得不隔三差五地想起最坏的结果。

“没关系,雁晚,”周照温和地笑了笑,把徒女的手攥在掌心,“真到那日,不必为我难过。”

她的徒女从前仅是个小小的丫头,不及她的腰高,梳着孩童发髻,摔倒了要抱,磕着了要哭,一点都不坚强,哪里像慈幼坊里长大的孩子?后来徒女渐渐长大,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人前是“惹不起的小庄主”,人后是扑进她怀里撒娇的少女。

原来她的徒女有两幅面孔,分亲疏远近变脸。

“你、你……”裴雁晚如鲠在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您近日身体康健,不要同我说这些,我不爱听!”

她撂下这句话,便跳下秋千一溜烟跑远,不顾师母还在身后唤着。实则她已忍不住两眶热泪,既不想听周照的丧气话,又为自己的哭泣而羞愧,索性逃离此地。

眼见前头便是竹烟居,她却放慢了脚步,悄悄探进头,果然看见江允坐在石椅上轻摇折扇,花树堆雪般宁静美好。她原本决议把眼泪藏起来,不让人瞧见,可她一瞅如此迷人的画卷,心竟颤了颤,展开双臂朝男人飞扑,有些填山移海的气势在,口中唤道:“小允……”

江允由她撞了个满怀,捂住心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无奈道:“不是去见师母了吗?怎么哭着回来了?”

裴雁晚抹抹眼泪,撇嘴争辩:“我没哭!”

“那这是什么?”江允望着她眼底的水光,笑吟吟道,“有些人的眼睛里进水了,是不是?”

“平平呢?”裴雁晚张望四周,将话题岔开。

“哭累了,在屋里睡。”

“还好咱们没有孩子,要把一个孩子从小教养到大,太折腾人了……”裴雁晚坐在江允腿上,摸摸自己的小腹,低声抱怨,“而且我也不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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