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尚是幼年形态，黑漆漆一团嶙峋狰狞，宛如一个可怖至极的怪物，却在一刻不停地吸收周围其他魔物，从躯体到灵魂悉数碾压，魔气也尽数笑纳。
它的体型不断膨胀变大，而后缓缓生出四肢，拉长身姿，渐渐就要长成一个人族青年的形态。
在场众人不由得神色一凝。
“就是现在。”
谢时澜忽然出声。
而后六合清骤然发出长啸，携带雷霆万钧之力破开一路魔气，直冲那刚刚成型的魔物命脉而去。
那一团黑气却忽然在众人面前消散了。而后四面八方的魔气变得尖锐锋利，朝着众弟子刺来。
他们躲避不急，只听得四面八方一声声桀桀怪笑，“师兄”“师弟 ”呼唤声此起彼伏。
众人茫然下四处张望，空气中魔气凝结成一个个形状，竟让他们恍惚间看见了许多曾经殒命在无量窟的弟子。
“这不是李师兄吗？”有一弟子认出了面前人的脸，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李师兄不是三十年前已经陨落了吗？正是被无量窟的魔气所伤啊！”
那飘浮在半空的“李师兄”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面上却无比平静。
“天衍宗以弟子性命填补度厄的空缺，与我魔物比之又高贵几分？”
原先那魔物在谢时澜背后聚集，忽然开口。声音仿佛隔着四五层砂纸般沙哑可怖，不辨男女。
谢时澜一拧眉，反手出剑，却又只划破了虚空。
众人听闻那魔物所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天衍宗确实常常派弟子来无量窟猎杀魔物，加固度厄碎裂后，太上长老昔年设下的封印，每每死伤无数。
竟然，是以弟子性命加固吗？
他们惊慌之下，下意识看向此地中最为冷静的谢时澜。
谢时澜闻言亦是心中震撼，但他很快便定了神，安抚众人道：
“魔物最会蛊惑人心。我辈修行至今，是为铲除妖邪，惧而不悔。”
其言语如玉石相击，凿凿笃定不可质疑，当下有人受到触动，再次凝神静气。
周围却仍有不少弟子心中惶惑下受了魔气干扰，疯狂增长的恐惧和恶意让那魔物似乎又胀大了几分：
“正道最喜自欺欺人。当年若非陌应天取走我的心脏，我岂会蹉跎至今！”
陌应天便是太上长老的名字。
他越说声音越清晰，形状也渐渐有了几分少年人的影子，只余脸仍蒙在一团雾气中看不清楚。
谢时澜念出静心咒，召集心智尚在的弟子共同结阵除魔。
“无知小儿，不自量力。”那魔物伸出双手，魔气环绕，将谢时澜以外的众人一把轰了出去。
他双手已成利爪，朝着谢时澜心脏袭来：“独你灵魂最为纯粹可口，不若以你心脏，填补我魔躯空缺！”
忽被一道巨大的灵力打开，剑鸣声如龙吟虎啸。
归一长老出现，挡住魔物一爪，一剑削掉了魔物十指。
那魔物丝毫不觉痛苦，甚至在他们面前，十指凭空长出！
他看着一脸凝重的归一，语气狂妄：“魔族必生，吾携天命，无人可阻！”
*
宋凌冬握紧了手中素水，她双臂因为恐惧而下意识颤抖不止，却始终不肯松开手中剑。
在她面前，离国皇帝正大叫大笑着，指挥着宫人挥刀将地上那人肢解剃肉。
在另一边，已有人架好了火，将剃下来的人肉穿针炙烤。
地上那人分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宋凌冬却总能听见悲泣哀嚎之音。
系统在她脑海里不住发出干呕声，被这一幕冲击地说不出话来。
只能在换气的间隙勉力安慰道：“宿主，都是yue——都是假的yue——”
宋凌冬忍下反胃感，“嗯”了一声。
那离国皇帝似有所感，目光骤然锁定她的方向，举着一块人肉朝她招了招手：“吾儿来此共进佳肴！”
这样的场景已重复了数次，她每每退却逃避，却怎么走都是这个场景。
似乎无路可退。
于是宋凌冬方知这万象楼可以窥探进入者的内心，她越是害怕的场景，越是容易被复刻。
离国皇帝一动不动，等着她上前。
宋凌冬知道自己迈出一步，下一幕就会发生什么，她迟迟走不出这一步。
系统已经痛苦不堪：“宿主，求你了，我实在不想再看了。这样下去根本走不出去的……”
宋凌冬知道系统说得对，既然万象楼执意拿她心中恐慌场景来考验，一味逃避决不是办法。
她定了定神，朝着皇帝的方向走了一步。皇帝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里透漏出满意神色，下一秒就被遮掩不住的欲望和贪婪覆盖，一只手已经摸上了桌案上镶着宝石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