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唐榆下了课就被府中的小厮挡了去路。两个小厮低眉顺眼地躬着身,禀话说丞相要见他。
书案一侧的墙边有椅子,唐榆依言落座,只觉后脊发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秦老丞相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饮了口茶,淡声道:“昨日我们商议阿菀的婚事,阿菀说,她非你不嫁。”
一句话说得秦菀又红了脸,众长辈都笑起来,厅里气氛变得松快,又闲说几句,众人就各自回了房。
秦老丞相眸光一凛,沁出与他素日的平和大相径庭的凌光:“我便是舍了这一世的名声不要,也会要你的命。”
……这他就算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也看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啊!
他答得太快,就好像巴不得似的。秦老丞相一时讶异,打量他两眼,却见他神情真挚,无半分遮掩。
“好。”唐榆听他这样说,心里反倒平静了,他回望过去,一字一顿地道,“大人若肯讲阿菀许给我,我必舍出命去护她平安。旁人若敢欺她,必要先过我这一关;我若欺她,我这条命就是大人的。”
“能有什么麻烦?过不下去就和离嘛。阿菀若和离我回来我还高兴呢,咱们一家人继续宠着她,多好?”秦老丞相在妻子面前把这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得秦老夫人直瞪他,骂他不盼孙女点好。
唐榆闻言心知问不出什么,只得跟着他们去。到了丞相所住的院子里,他看见秦菀就坐在廊下。
她自也看见了他,却没有上前搭话,只是坐直了脊背,看看房里又看看他,意有所指地挤眉弄眼。
唐榆低垂的眼底一颤,心跳快了几度,启唇:“我也非她不娶。”
秦老丞相的神色又凌厉了些:“怎么,不肯?”
秦老丞相坐在西屋书房里的书案前,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坐。”
唐榆一听这话便知不知寻常的考问功课,而是单独见他。他在秦府读书已有几个月,这样的事还没有过,顿时紧张:“不知丞相大人何事?”
秦老丞相睃她一眼,慢条斯理地笑起来:“我们家小丫头还没过门就知道护着夫家了?放心,你爷爷不能吃了他。”
唐榆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进门去了。
他要见唐榆的目的很简单,孙女既要嫁过去,他总得先提点提点孙女婿,免得阿菀吃亏。
秦老丞相轻嗤:“我怎知你不会出尔反尔?”
秦老丞相乐呵呵地听妻子骂,回了屋,就琢磨起了一会儿见唐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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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使唐榆说不想,他不信——他还记得当初来秦家学塾读书的事是唐榆自己开口求的,若不是为着前程,他求这个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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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肯,那些都是虚名,我不在意。”唐榆皱着眉,叹了口气,“但是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苦心栽培多年。若我就此放弃,只怕这一关难过,来日也让阿菀不好做人。还请大人准我科举,若能高中,我便谋个远离是非的闲差,便可安安稳稳地陪阿菀过一辈子。”
秦菀的婚事自此就拍了板,秦修和夫人初时觉得草率,后来见秦菀开心,便也不说什么了。倒是秦老夫人责怪了夫君几句,觉得他主意拿得太快,怕日后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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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丞相不由又问:“你本就不想做官?年纪轻轻,就没想着挣个飞黄腾达的前程?”
他一壁问,一壁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榆看。
秦老丞相眉心微跳:“你胆子倒很大。”语中一顿,又言,“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京中想娶她的人很多,心思却不好说。如今她想嫁你,我允了,我也不管你是什么心思。可你若敢待她不好——”
他还没有天真到因为看到过唐榆曾为阿菀而死,就想当然地认为这辈子的唐榆也会对阿菀死心塌地。人嘛,性子与喜好都是与经历挂钩的,如今唐榆平平安安地长大,只是个平常的公子哥,不能指望他能有历经磨难之后的韧劲。
顿了顿,又言:“但事有轻重。若必须取舍,于我而言,阿菀更要紧。”
“好!”秦老丞相颜色稍霁,打量着唐榆,又言,“不过官场沉浮难料,你若来日入仕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会好过。你若娶她,我要你不去科举、放弃仕途,你肯不肯?”
面前的小厮道:“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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