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乍见薛明琬一动不动地任她们侍弄,盘发绞面时连脊背也不曾弯半分,既觉省事,又暗自惊异这个小娘子的定力。
她从前做皇后的时候,每逢庆典严妆丽服,没有两个时辰的工夫决计出不了未央宫,与之相比,小女孩的打扮本就简单,不过半个时辰便梳洗完毕。她发丝乌黑浓密,因此宫人给她梳了一个稍繁复些的百合髻,因身份不及正经嫔妃公主尊贵,上裳换的也是素净些的水绿色,衬一条茶白绣莲花的罗裙,为避太过素淡,外裳又着了件檀色的褙子,上缀着少许珍珠翠玉,以银丝串起。
换好衣裳后便该戴首饰,宫中首饰多为珍奇,自不是她一个四品官之女能消受的,因此宫人用一条竹青色的素缎绾过她发髻间,再从她自家中带来的首饰里挑了一对翡翠花苞银簪,缀上两朵碧玉珠花。又因她年纪尚幼,只为她浅浅描了眉毛、又点了口脂,未曾于面上涂抹脂粉。打扮停当后,宫人满意赞道:“都说昌平郡夫人是闻名京城的美人,女公子果然也生得好看。”
“姐姐谬赞。”薛明琬道,嘴角虽挂着笑,神情却并无任何波澜,能近身服侍安定公主的皆是手脚利索且聪明绝顶之人,数息之间,她已察觉这位新来的公主伴读果然同传闻中一般聪明沉稳,当真不似个七八岁的女孩。
既已装扮妥当,便该去拜见公主。安定公主与七皇子同岁,公主不过长七皇子两月余,那一年正逢睿王殉国、六皇子夭亡,且二人生母皆难产而薨,皇帝悲痛之余便将两个孩子都接入清乾殿抚养,而非为二人指派养母。
皇帝与睿王兄弟情深,又怜爱安定公主自幼失却双亲,因而疼爱侄女更甚过两个亲生女儿,平日政务再繁忙也日日都要见到安定公主,故其恩宠乃是名副其实,反而七皇子作为皇帝独子并未享多少宠遇,应是皇帝屡屡夭折爱子、不愿在儿子长成前与其亲近过多的缘故,七皇子虽担了个“帝亲鞠养”的名头,皇帝也鲜少过分,只是不愿任何妃嫔成为皇子养母,才多此一举。
公主既没有养母,伴读入宫训话便由宁国公主代劳。宁国知道薛明琬聪颖早慧,也不曾多言,只道她应认真学习宫规,且不许任由着安定公主胡闹。宁国公主走后,安定公主没了管束,立即扭过头对薛明琬道:“皇姐虽这么说,可你既做了我的伴读,便要听我的。”
“好啊。”薛明琬从容道,“同公主在一处时我自然要听公主的,但宁国公主若问起,我也不敢隐瞒。”
周围的侍女们都低低地笑,安定公主嘴一撇,嘀咕道:“果然是个要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