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不成!”墨磨得有些浓了,糊里糊涂的晕在白纸上,渐渐地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葛青衫手中的柳杆白毫笔从正中断成两节,他越想便越是怒火中烧,从到这月停城来,不少人得了提拔,修为大进,荣获至宝,只有他,不进反退,沦落到塔里打杂的地步。
本以为搭上了殷函孟这条大船,便前途无忧,终是人各有命,他也怨不得谁,平日里还得谨言慎行,提心吊胆,生怕殷函孟想起塔里还有他这么个人。
好在他领的这份差事虽苦于繁琐,但油水多,比他在外边当散修来的爽快。
钱难挣...难吃
宋盏的嘴脸最叫他愤愤不平,那白面皮子整日里靠打压别人来讨好城主,楼里的一应材料还得交给他掌眼,葛青衫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好玩意儿全进了那老狗的口袋。
论修为他是差了宋盏一大截,但殷函孟发了话,最重要的那件事,全楼的人都能旁观,他凭什么把自己单独摘出去!
到现在,葛青衫都认为自己除了低估了‘材料’的能力之外,他的法子都算的上是万无一失。
包括宋盏在内的后来者都还是用的他那一套老方法,只不过根据材料的强度进行了调整。
要是他能再......一定能比那些杂粹做的更完美,城主大人......
思及这儿,他的情绪又像是被一盆凉水披头浇下,彻底僵硬了起来,在这座高楼里,殷函孟的地位至高无上,就是在心里揣摩他,都会平白的让人觉得害怕。
葛青衫将写废的那几张白纸揉成一团掷于脚下,又从一旁山一般高的账单里重新抽出一张来。
纸团被风吹动,弹跳着滚下木阶,在烛火中,那团影子被拉的狭长起来,第二个纸团也接着从桌下逃了出来,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葛青衫将手头上的事放下,骂骂咧咧的走到窗户边上,那纸糊的薄窗被用力拉上,室内总算是静了下来。
他叹出一口气,转身回到案牍旁,准备算完这笔账便去外头喝一杯。
刚一抬脚,风声变得急促而激烈,‘啪嗒’,窗户上的锁扣被吹松开来,随着节奏打在窗檐上,叫人烦闷。
葛青衫只好用灵力将锁扣固定好,又再三确认了它不会被外面的风吹开,才放心下来。
他觉着有些困顿了,一转身,那锁扣不知怎的又响起来,葛青衫心中本就有一团火,恨不得彻底爆发出来,这瞬心里的恶意更是肆意滋长。
都怪这该死的账目,该死的宋盏,该死的丫头,就连外头的风的不安生。
失意的中年人重新回到窗边查看,他放弃了用灵力,只大力的敲打着那昙花纹样的铜锁,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背对着琉璃盏,昏黄的光线里,丝绵纸被染上影色,灰暗的一大块又被窗兰分割成若干小片,不对称的拼接在一起。
葛青衫心里有些不安定,猛地转过身来,室内除了他以外,确实空无一人。
鬼使神差的,他将窗棂推开,冷汗爬满半身,让他止不住的发抖着,像块风干回潮的老腊肉般紧贴在墙上。
“谁!出来!”
一大卷卷宗从案上跌落,仿佛这屋内真有第二个人般。
葛青衫布满血丝的双眼大的突兀,像是下一秒便有从眼眶中脱落出来,眼下些许暗黄的脂肪粒也颤动着。
这时,从角落里传出细锐的声响,他仔细去听,像幼童的嬉笑声,一阵阵的,银铃一般。
他贴着墙缓慢地挪动身子,不自觉的被那声音吸引住,却忘了自己刚刚将窗户打开来,一不小心失了平衡,半个身子都被抛在窗外。
他挣扎着扒住窗沿,发冠中有几束黑发因这番动作散出来,枯死一般,乖巧的垂坠在空中。
今夜,原是个无风之夜。
葛青衫不知道是谁盯上了他,楼里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他自觉平日里对那些大人算是毕恭毕敬,每层的份额都足斤足两的给,连余辛这样的小妖,他也不曾得罪过,他不平,愤怒,嫉妒,却又是最隐忍的人,因为他的弱小,因为他的贪婪。
他想活着,他祈祷着今夜的一切只是某位大人一时兴起想在这儿找点乐子,只要能活下来,过了今日,他就带着楼里刚进的一些好货去赔罪,实在不行,那些新鲜货,他也能偷着送出去些。
葛青衫嘴里念叨着些什么,他咬字不甚清晰,但细细去听便知晓是一些符文法咒。
借助真言的力量施展符术,若不是阿素这样天生的符修,便得修到元婴期才有可能做到。
符术没成,他凭着双臂的力量上来了。
大道如此,有些人平步青云,有些人碌碌无为。
他没有天赋,是个蠢材,有些事就算做出来也会惹人发笑。
嬉笑声没有了,锁扣却重新响起来,像是要将他逼疯。
他入道的晚,面上已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