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24日,周五,宜下葬、立碑,忌交易。
村委会前的坝子里,摆满了一挑挑箩筐,密密麻麻,沉沉甸甸,汇聚着村民们过去一年在田间地头滴下的汗水。
箩筐里装着打理好的丹参,也装着他们对未来一年的期盼。
霍千里站在办公室里面,静静地看着坝子里。
江清月默默走到他身旁,轻声道:“要不要再去阻止一下合作社的人,做戏就要做足?”
“不必了,事已至此,演得也够了。”霍千里平静道。
一辆货车的副驾上,刘帅看着身旁的周贵,迟疑道:“大哥,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去虎山村?”
“没事,事已至此,演得也够了。”周贵淡淡一笑,“那个姓霍的,挡不住的。”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车子猛地一颠,然后一个转弯,虎山村的轮廓出现在前方。
“来了来了!”
看着前后四辆货车轰隆隆地闯进视野之中,村民们立刻兴奋地喊叫,现场一片沸腾。
汤玉轩和胡老站在顾大强家的二楼,默默看着。
胡老笑着道:“怎么没让你下去演几段儿?”
汤玉轩摸了摸下巴,嘿嘿道:“我想去啊,霍兄弟说用不着我。”
胡老忽然道:“这个小霍,不错,能处。”
“是啊,有良心,有手段,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胡老扭头看了他一眼,“说得跟你多老一样。”
汤玉轩讪讪一笑,递了支烟,继续看着窗外。
过了一小会儿,他忽然挑了挑眉,嘿了一声,“哟呵,有胆气啊!”
在他的视线中,四辆车在村委会前一字停好,然后各自摆开阵势。
一个中年男人抖了抖衣服,在村民们的目光中,径直朝着村委会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霍干部?”
周贵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办公室里的霍千里,笑着递了一支烟。
霍千里并没有伸手,冷冷看着他,“周老板?”
周贵也不生气,顺手将烟叼在嘴里点燃,扯来一张凳子坐下,“久闻大名,今天才第一次来拜访霍干部,霍干部不要见怪。”
霍千里平静道:“你如果一直不来,我就不会见怪。”
周贵指着窗外,看着镇上三家药贩子和那个陈老板正热火朝天地称重,给钱,装车,笑着道:“霍干部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啊!”
霍千里闭着嘴不开口。
周贵又道:“霍干部有没有想过,要是明年又有人出比药厂更高的价格,咋个办?”
霍千里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你敢?!”
周贵连忙摆手,“霍干部你在说啥子哦,我当然不敢啊!你在镇上背景那么强,我们咋可能乱来嘛。我是好心提醒你,毕竟我们不做虎山村的生意了,外面的药贩子肯定要来试试水噻!对他们来说,少挣总比不挣好,镇上领导又管不到他们。”
霍千里眯着眼,寒声道:“你在威胁我?”
“不是,是提醒。”
周贵收起脸上的戏谑,很认真地看着他,“事实摆在眼前,这些农民,都是只认钱的,而且还只认眼下的钱,你费再大的工夫,给他们设计再好的路,都可以轻易被钱摧毁。”
霍千里沉默了下来,眼神中有一丝黯然。
周贵环顾一圈,扭头看着江清月,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微笑道:“这位姑娘,能不能请你帮我到小卖部买包烟?”
江清月看了霍千里一眼,霍千里微微点头,她才接过钱,“要啥子烟?”
周贵笑着道:“十块一包的就行。”
等江清月走远,霍千里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周贵看着霍千里,“你的能力的确很强,这个合作社是我这么久以来威胁最大的一次,但是就像我刚说的,这些农民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莫勉强自己了。”
他啧啧感慨道:“九块钱一公斤,比起去年已经涨了三块了,但凡有点良心的都该觉得感恩戴德并且知足了,但是他们呐?五角钱就把他们收服了。我不晓得你费了好多心血谈下这个条件,我只晓得,换做是我,我要气得升天。”
霍千里皱着眉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周贵深吸一口气,竖起一个巴掌,“五万块钱,跟药厂那边搞黄,明年把种好的药材卖给我,到时候,每公斤我再给你提成一块。我听说你们弄了个新种法,明年产量还要涨一半,按照眼下的种植面积,再加上增产,明年光合作社就至少有近五万公斤的产量。两边加一起十万块钱,揣到自己口袋里,不比让这些烂泥巴挣了,费力不讨好来得舒服?”
霍千里沉默半晌,看着他,缓缓道:“你说得有道理。”
周贵闻言大喜,“那我们成交?”
霍千里却意外地摇了摇头,“但那是建立在他们都是烂泥的前提下!”
周贵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霍千里认真地看向窗外,“你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是在地里刨食的苦哈哈,一年到头,把自己起早贪黑的血汗成果送到你面前,任你们宰割,最后还要对你们感恩戴德,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