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荡下来的草木清香味瞬间涌入车内。
苦涩里似乎带着一种奇妙的回甘,灌入口鼻之中。
路两边和山坳里间或有低低矮矮的房屋,连两层小楼都少见,像是山野里一瞥而过的灰点。
其他地方全部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农田,不知道里面种的是什么,各色绿油油的植物迎风招展。
车子快被一望无际的翠色完全包裹,再远处,就是重叠的低矮山丘,晦暗的苍青色山体将远方吞没。
不止各种各样的绿色,田间有随风挥舞的人影,是和庆城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谢鹤云和其中一个“人”对上眼,等看清楚人脸后心里猛地一跳,原来是摆在田间用来驱赶鸟雀的稻草人。
他心里往下沉了沉,越发烦闷难言。
潮湿,闷热。
杳无人烟。
谢鹤云不明白老谢为什么把他扔到这里。
想起临走前,老谢对他说的话,少年人暗中捏了捏拳头,倔强得偏了偏头,无声地和远在庆城的父亲对抗。
他躺在椅背上,思绪渐渐被颠簸的山路颠入梦中。
司机放缓了速度,聚精会神盯着路边的房子,他只来过一次这个地方,差点错过。
路虎蓦地拐过去一丛竹子,从岔路口下去,他找准地方后将车停下来熄火。
司机闷不做声关了空调,升起车窗。又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大号行李箱,等着车里的人下来。
车内好半晌没动静,司机敲了敲车窗,好脾气地朝里面喊:“小谢,我们到地方了。”
车里面的人终于被闷得受不了,推开门,长腿一跃而下。
谢鹤云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长手长脚,身姿挺拨,远超同龄人。
眉眼原来是很俊秀的,只是长期坐在车里赶路,脸色疲惫,目光无端显得阴郁起来。
像是一只被淋湿了羽毛的鹤。
他微微垂着头,不和人对视,却是长得一脸厌世。
看起来就是很难管教的男孩子。
司机将谢鹤云送到,还没有走,显然在等人。
一路上,他和小谢来回打过好几次交道,深知少年人的脾气,还有些话要和此处的主人交待。
太阳晒的人心烦意乱,司机将小谢带到屋旁树荫下,给他递了瓶矿泉水:“再等等,我和这里的主人说一声。”
谢鹤云粗粗打量了一下四周景色,前面的屋子可能就是未来他要住上两个月的地方,两三间搭在一起的房子,外面收拾得还算整洁。
黑黢黢的外墙,门口挂着几件女士衣衫。
再看便有些不礼貌了,他收了眼神,问司机:“老谢怎么认识这里的人?”
司机想了想,保留着说:“谢总是意外认识的,这次难得人家愿意帮忙。”
谢鹤云撩起眼皮,冷淡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在庆城愿意收留他的即使没有千八百,也不至于让他流落街头,老谢就是故意挑了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想让他好好吃一吃生活的苦!
司机不尴不尬地笑着,他不过是平平无奇打工人,千里迢迢开车来这里,可不能辜负老板的信任。
他正要和小谢说话,眼睛一亮。
从面前田间地头走过来一位老人家,她的背微微佝偻,裤腿高高挽起,衣服上沾着泥巴点子,头发遮掩不住的灰白,脸上是陈年累月的晒痕,看起来不太干净,与和蔼慈祥的老人家形象更是不沾边。
她先和司机打了个招呼,一双枯瘦的大手在腰间围着的抹布上擦了擦,浑浊的双眼自然看向旁边的谢鹤云。
可能是不习惯说普通话的缘故,她说话时的语调掩盖不住的奇怪,像是不常说话的样子:“这位就是谢总的儿子吧。”
谢鹤云皱了皱眉,眼前这位老人家称得上奶奶了,或许是六十岁,或者七十岁。
他抿着嘴,耳边闪过一串话,没听清老人家说的话,下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司机好不容易见到人,就热情许多,他拍了拍谢鹤云的背,简单介绍两句:“这位是林奶奶,你就住她们家两个月。”
谢鹤云闷着声,不咸不淡地喊:“林奶奶。”
林奶奶点了点头,那张皱巴巴的脸笑起来,眼睛和鼻子都被挤在深深的沟壑里,写满了岁月痕迹。
司机特意换成了方言,笑着说:“林大姐,小鹤就交给您了。”
“谢总说了,一定要让小谢在这里住满两个月,等我再来接他走。”
林奶奶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我知道,信我都看完了。”
司机说着掏出钱包,往林奶奶手里塞了一叠厚厚的钞票:“小谢这人心肠不坏,可就是脾气倔强,麻烦您多关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林奶奶不推辞,直接拿了钱藏在裤腰上,热络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