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脾气,可上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中等人有本事有脾气;下等人没本事有脾气!他可不想做一个下等人。他来了精神,与女主人当面鼓、对面锣地怼上了:
“你凭什么在这里学驴叫?是不是你张口骂两句,就有理了?”
对骂面前,村长整个人直打哆嗦。如此阵势,他或许并不多见。
寨子不大,回荡起了王志山和女主人的对骂声。
杨辉和聂云丽气得发抖。
聂云丽嘴唇乱动,可多年的大学教育,让她没有与一名村妇斗嘴耍狠的低气。她只能在一旁小声小气:
“啧啧啧,这个女人什么人,怎么会这样无聊!”
她声音小,却被在王志山大嗓门面前讨不到便宜的女主人听到了。论吵嘴经验,她算得上是行家里手。聂云丽不出还好,一出声,被她咬上了。她当即调转身,对着聂云丽吼:
“你这个小烂氏!播祸陀,你一天到晚来找老娘□□!要不是你,老娘怎么会弄得全村四邻的,上了老娘的门,看老娘热闹!”
杨辉看到聂云丽受辱,上前帮腔,不想,女主人越发泼辣,骂开了。他明显不会应付一个成年女人。女主人当着众人的面,将一个人最不能抬出来的私物,当成羞辱,搬出来,气得他一跺脚,站到了王志山的身后。
时间到了晚饭时间。阴雨中飘起了低矮的炊烟,夹杂着些许的烟火气。
上山干活的人回来了,寨子这一幕,让他们怔住了。有人看热闹不嫌烦事大,抬了饭,站在高处,边吃饭边看热闹。
就在所有人感觉此事无法收场之时,小卖部男主人来了。
他背上多了一背篓的玉米,很是吃力。很明显,他是上山干活收集农作物去了。远远地,他听到自家婆娘与另一男人的对骂,吃了一惊,紧赶慢赶,赶到了家门口。他脸色发白、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咋个啦、咋个啦?”
没有人回答他,小卖部前围了近半个寨子的人。
看到自家男人,女主人当即滚倒在地。她不顾地上泥泞,整个人滚得象是泥水一样:
“我的爹呀,我的妈呀,我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哟!我咋会这么背时到家,被人欺成这样哇!”
自己家女人成了楚楚可怜之人,男主人当家作主人的气概上来了。他气急败坏,漱了吐沫,正要上前拼命,被村长拉到一边,一阵嘀咕,男人反了脸,骂上了自己的女人:
“得了得了!你还不嫌丢人!缴点税,你跟人家吵什么吵!我早就叫你懂点道理了嘛!我一家人在寨子树立的好名声,要是再由着你,非得被你这个败家婆娘,早晚败光!”
说着这话,他上前打了圆场,掏出钱,递给了聂云丽。
再次回到单位,一连多天,聂云丽的变得闷声不响。
她心下是寂寥的。
基层税收如此。
农村税收不只诗和远方,还有她难以承受的不堪与曲屈。曾经的光华与鲜花,在理想与现实面前,分崩离析。
她想奉献、想一展自己的斗志,可现实的残酷,一点点摧毁着她。
眼前的税收,渐渐散尽昔日的脉脉温情,变得骨感,变得狰狞。
冲突面前,光凭一个女性的头脑与手脚,远远不够。那只是一个人付出的一部分。更多的,还须是血与火的较量。这绝非常人能企及。
现实一点点消蚀着她。要么接受现实,要么幸福,要么甘于平庸。
只有此时刻,让她感到自己与真正的税收有一段距离。她相信同事们的忠告,诚不可欺。她后悔了。
她想到过去端坐办公室的详和与安稳,低下了头,重新坐回了征收办公室。
外面的世界,她不想再闯。
那里不属于她,她认了。属于她的,是坐在办公室搞好内勤,把安稳与踏实当作立身之本,一眼望到应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