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和你算账呢……”
可不知为什么,她的架子突然不管用了。
李樵起身靠近她,左手扶在床边上,整个人俯下身来。
“苏府的事,阿姊会去吗?”
他个子高,这样俯视她时便有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秦九叶几乎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我去不去,用不着你在这操心。”顿了顿她又觉得还不够,连忙补上一句,“就算去,凭你今日表现,我也未必会带你。”
李樵沉默下来,半晌退开来,拿起那搭在一旁的衣裳。
“这衣服白日里弄脏了,我洗好晾干后阿姊再缝补吧。”
他说完,不等她回应,便像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了屋子。
眼看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秦九叶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憋着气。
方才就在那少年走进屋前的一刻,她刚补完自己那条衣袴,抓起那件短褐准备翻过来时,一样东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将那东西捡了起来,就着油灯一看过后便愣住了。
那是她的帕子。今日出门时绑在头发上、绣了小草的那条帕子。
当时宝蜃楼里乱作一团,他捡了她落下的帕子倒也没什么。
只是如今,那用绿色绣线绣着的草叶上染了一大片血污,血迹已经干涸,结成了一块发硬的污渍。整个帕子皱巴巴、鼓囊囊的一团,显然包裹着什么东西。
犹豫了片刻,她小心展开那帕子的一角,却见一只小小的、天青色的瓷瓶子。
她正要细瞧,下一刻,窗外微弱的虫鸣声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在窗外的夜色中一闪而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秦九叶飞快便将那帕子连带里面的东西重新塞了回去,衣裳也放到了一旁。
做完这一切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但见过那少年后,她又似乎有些庆幸自己的决定。
或许他们之间的平静就像西房那块木头雕成的瓦一般脆弱。左右不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只要那瓦一天不漏,她便偷得一天安闲,他们便能在这屋檐下相安无事一天。
谁都有秘密。
有些秘密不说破,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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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月色正好。
临池水榭正中,锦衣华服的少爷慢悠悠地抛洒着手中的饼屑。平静的水面瞬间起了皱,上百条锦鲤蜂拥而至,搅起一片鲜艳的旋涡。
红衣女子恭敬立在三步远的地方,事无巨细、有条不紊地汇报着自己完成任务的情况。
其实,这根本都算不上什么任务。
不过是趟跑腿的差事。府上有一百个人可以去做这件事,为何偏偏要差使她?
姜辛儿内心有些翻涌,声音却依旧平稳。她向来如此可靠。
“所以,她收下了?”
池塘旁的男子没有回头,似乎一半的注意力仍在那一池子鱼身上。
她低声应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宝蜃楼有她的名帖,她八成是知道了那箱子的事才会来的,少爷难道不怀疑她或许也知道了……”
“辛儿。”许秋迟手中动作一停,微微侧过半张脸来,“有些事不必说破。如今这城中不比以往,莫要像以往一样说话没遮没拦,仔细有人在暗中看了笑话。”
姜辛儿一愣,随即连忙低头请罪。
“是我莽撞了,请少爷责罚。”
许秋迟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你就那点月钱,这个月就先算了。我记下了,回头一起算吧。”
这话她已听了许多遍了,从她跟着他做事的那一日起,每当她要领罚时,他便是这般说辞。从前她要领鞭子时他是这样说,后来她要罚银子时他仍是这样说。
可直到今日,她既没有领过鞭子,到手的银钱也没有被罚没过。
对此她没有感激,而是常常有些惶惑。她觉得他做事随性,又觉得那随性背后都有理由。
她实在看不明白这男子。
饼屑落入池水中,鱼儿又开始争抢起来。专心投喂的男子甚至没有回头,却轻易猜到了她的心思。
“你会着急,自然是因为先入为主,对她早早种下疑心。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的。此次苏府寻人入府问诊,不就是个引狐出山的好机会?”
姜辛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转念想起那半张烂纸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实在有些不能接受。
“可那宝蜃楼的名帖中,可疑的人也不少,少爷为何一定要选她?”
“自然是因为……”许秋迟故意拉长了音调,半晌才郑重其事道,“自然是因为她医术高超。”
姜辛儿不说话了。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